窗外菩提樹枝葉扶疏，高大挺拔。藍天鋪就廣闊，雲卷雲舒流淌肆意。
廂房裏隻有些必要的物件，沒什麼多餘的東西，屋子裏縈繞這一種淡淡地檀香，安人心神。
“辭顏。”
陸辭顏聞聲抬頭，看向門口，果不其然就看見個清朗出眾的男子大步走來，望見自己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還沒見著人便叫了名字，你也不怕叫錯了。”陸辭顏摞下手裏的書放在桌上，臉上是遮不住的笑意，嘴裏還打趣著人。
俞即明先不是坐在榻上，而是先從背後環住陸辭顏的，將頭埋在陸辭顏的脖頸上，像吸貓樣吸了口氣，笑著說：
“明明我是透過窗子看見你了才喊的，誰叫我家陸公子這般喜歡坐在窗邊。”
這話是說得沒錯的，陸辭顏偏愛坐在窗前的位置，光線更好，空氣最好，抬眼便能看到四下的動靜，看到窗外風景。
直到陸辭顏拿了書輕敲了敲俞即明的手背，俞即明才肯罷休，在陸辭顏對麵落了座。
“這幾日感覺如何了？”俞即明不繞彎子，直接問了。
“方丈幫我開了方子，每晚的藥浴都未落下，如今感覺身上那些留下的暗傷已經無礙了，這雙腿…也是到了極好的程度。怎麼了嗎？”
陸辭顏的聲音清潤，有條有理地答著，麵上沒什麼異樣。
極好的程度，便是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俞即明眼底有些黯然，即使聽過無數遍還是會心疼他的辭顏，隻是亦不必說多了惹得人傷神。便又說起了別的事：
“辭顏，邊城的事有了消息了。”
陸辭顏收斂起神情，知道俞即明不會賣關子，聽他慢慢說。
“皇上下令要陳子平陳大人與趙家的趙承均為首，重建邊城——與小妹猜的一般無二。隻是二皇子不知怎麼了，主動請纓說要一同前去，皇上已經準了。另外，皇上要你在一旁協助重建事宜，我也在他跟前過了明路了。”
“二皇子……”
陸辭顏盡力回想著關於這位不受皇上待見的嫡親皇子的信息。大概的事先前他與俞即明早有預料，倒不是很意外，可這半路多出的二皇子卻是他們沒想到的。
“他怎會親自參與其中呢？”
原本這陳子平就是二皇子手下的人，二皇子本不用親自參與其中的啊。陸辭顏微微皺眉。
俞即明抬手點在陸辭顏眉心：“莫要多想，是海老出的麵，要聖上不得不更重視邊城重建了。”
“海老？”
這個人陸辭顏自然是知道的，也可以說，天底下沒幾個認不得他的。
海老，海秋生。內閣首輔，當初一文驚天下的絕豔天才，前朝最年輕的宰相，如今已是兩朝元老了。
隻是，當初陸辭顏遠赴千裏回京，想求皇上徹查邊城遇襲一事時，親眼將朝中人的不以為意看在眼裏。
大景重文輕武的風氣已久，在那些自視甚高的文臣眼裏，一場艱苦異常的戰爭隻是為了他們精彩絕倫的口槍舌戰做得鋪墊。自先皇惠帝時，少卿江柏安在大景兵敗時，未費一兵一卒孤身前往外藩，要回玉蘭郡後，這種風氣便被推高到了極致。
作為百官之首的海老為何會忽然插手呢？
“此事我問過父親了，他隻說不用擔心。這天下積困已久，而且邊城之事確實蹊蹺，海老怕是知道些什麼，要借此事有所動作，隻是還不知目的……反正，對我們隻有好處。”
俞即明在一旁安慰道。
陸辭顏冷笑一聲：
“世人皆知這邊城一事有所蹊蹺，偏是沒碰到自己的利益時，誰都可以隔岸觀火，指點江山。一到有用了，便肯掙開眼看了。”
眼前屠城之景尚在，心中的情緒越發濃烈。陸辭顏知道，自己不甘。
無知無覺間，陸辭顏被攏入一個懷抱，俞即明的聲音的耳畔響起，喚著他的名字。
“辭顏……”
沒事兩個字陸辭顏已經說厭了，於是他仰起頭，輕合上眼，靠在俞即明身上：
“即明，我不甘心。”
“我知道……”
俞即明一直都知道，何止是陸辭顏，他也不甘心……這麼驕傲的一隻鷹，現在卻要不斷剖開自己的傷疤，逼著自己適應被折斷的雙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