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什麼都不懂，看著阿姐和二殿下換了衣裳……就差一點兒，辭顏，我便要再沒了長姐。”
俞即明多的已經記不太清了，但那時自己長姐的背影卻是刻在了腦海裏。還有那日的雨，他活了這十多年，還沒見過比那日更狠的雨，像是要塌了半邊天一樣。
一隻手疊在了他手背上，俞即明回頭，手心翻了上來，握緊了。對著陸辭顏笑，帶著寥落。
“然後呢？”
“在阿姐出去後，我不敢追出去，隻好躲回去，可是沒想到，舒雲便不見了。”
“不見了？”陸辭顏追著問。
“嗯，明明離得這麼近，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蹤跡。”俞即明回憶著，“當時我一下便懵了，隻想去找妹妹。但二殿下卻攔住了我，不讓我出去。”
“這倒是蹊蹺……”陸辭顏環視了一圈，一間廂房就這麼點大，而且一直一扇門，俞舒雲是怎麼在他們眼皮底下繞過了他們，消失不見了呢？
還有，要是小舒雲自己走的，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陸辭顏心裏默想著。
“二殿下大概是知道我阿姐是為了他去冒得險，心中不忍，不許我出去送死。就在我們爭執的時候，外麵便有了動靜……”
說起這些，俞即明是內疚的，他是男兒，卻連自己的姐姐和妹妹都沒保護好。盡管等門外的人走了之後，二皇子與他悄悄出了門，四處找人，但還是沒給他帶來一絲安慰……那日之後，俞即明便在心中暗自立誓，他定要好好習武，要好好護著家人，再不要就那樣躲起來了。捂著嘴、貓在角落裏、連呼吸都怕大聲的無力，他再不想經曆一遍了。
“後來，我在大殿找到了娘親，幸好，她並未受傷，隻是看到我時忍不住地哭，將我抱得很死。不多時，朝廷的人便到了，二殿下命他們定要找到我阿姐，可那些士兵將山寺與後山的山林翻了個遍，隻見到了帶著我阿姐走了的那個侍女的屍體……傷在後背，失血過多而亡。”
哪怕是過去了這麼久，那時的恐懼在回想起來，依然讓俞即明不安。
“所以人都說，既然那侍女在那，那我阿姐便定是在不遠處了，可是，他們找了許久，就是不見人，連屍體都未看見……離奇的是，那侍女身旁，被雷劈倒了棵百年的老樹，還壓死了個死士。”
陸辭顏回握住俞即明的手，試圖叫俞即明好受些。
“到後麵，皇上派了人，二殿下那派了人，謝小侯爺帶著人也來了，俞家所有能派的人也派出來了，父親被準了假，守在山中等消息……可不僅連我阿姐沒了消息，舒雲也不見蹤影……”
“怎會如此？”兩個孩子，能跑到哪去，就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嗎？
“是啊，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到最後，是玄空大師將舒雲牽了出來，當時的玄空大師，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少年。”
“玄空大師？”陸辭顏那時已經在邊城了，對這些實在不知。
“那時玄空大師還不是方丈，被稱作佛子。”俞即明不禁會想到那時見到那早有傳聞的佛子時的樣子：
那是已是傍晚了，林子裏卻被火把照得通明。他不肯回府，跟在父親身後，陪著找阿姐和妹妹。忽然，有人來告訴父親，舒雲找到了。於是他便急急忙忙地跟在父親身後跑過去，說實話，當時心裏什麼都沒有，包括歡喜，生怕是假的。
好不容易等回了山寺中，那裏反而沒有山中那麼亮了，也沒有這麼晃眼，隻有大殿簷下掛的幾盞暖黃的燈籠照著。
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因為跑的快了，手撐著雙膝不住地喘氣。抬頭一看，便見一位穿著金白色僧袍的少年站在燈下，眉目如畫，皆是冷淡又是慈祥，全身好像泛著光一般——俞即明那時心裏記著妹妹，來不及好奇，一眼便看見那僧人手裏牽的俞舒雲。
他看見父親喚妹妹，將人抱在懷裏，又再聽見妹妹軟聲叫著爹爹的時候急忙拉在身前檢查有沒有受傷。
隻有當真的將妹妹抱在懷裏的時候，才感覺踏實了些，才分出了心思去看其他人。
一陣慌亂後，小即明緊緊抓著妹妹，站在一旁，聽著玄空向他們道歉。說是將妹妹留了許久，叫他們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