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貳章·送終老人(1 / 2)

向應天的頭上已帶著一片鬥笠。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房間,

第一次走到這個鎮的街上。

現在離十月初十還有九天,

他再也已經受不了那不見天日的生活。

隻可惜此刻,

他依然無法像普通人一樣,

享受朝陽的溫暖。

他隻能用一片鬥笠遮住自己的麵容,

將陽光的金色恩賜擋在那厚重的黑紗之外。

因為他絕不能讓葉開與傅紅雪見到,

他絕不能讓他們知道,

他們的仇人就近在咫尺。

他忍得太辛苦,

他覺得這種辛苦必須結束。

現在機會到了。

他已經得到準確消息,

葉開和傅紅雪昨晚已經先後去了錦娘胡同。

那是羅刹教的地盤。

雖然以他的身份,

得不到具體的細節,

但一腳踩進了魔教的地盤,

葉開傅紅雪兩人總是凶多吉少的。

現在他已迫不及待在鎮中的某個角落,

看到兩具屍體。

兩具血淋淋的屍體。

向應天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或許就在這幾天,

困擾他二十一年的噩夢就可以解脫。

他果然見到了兩具屍體。

確切的說,

是見到了兩個人頭。

兩個人頭,

兩個供台,

兩柱清香。

死人就在文殊鎮的鎮口,

兩個死人身邊站著兩個活人。

這些詭異的東西,

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向應天的眼前。

香案並不相同,

左邊一個是上好的鍍金銅爐,

爐上雕著羽翎花樣,

鏤空中看去,

可以看到一顆顆白色的小米,

爐頂上有一塊好像被人硬生生扯下來,

原來是一個燒熏木的小爐,

似是臨時拿來插香的。

右邊的香案卻是一個厚重的青銅鼎,

裏麵似乎早就積滿了香灰。

兩個人頭都已用白布蓋上,

血尚未滴盡,

那抹潮濕的紅正漸漸將布上的白色吞噬。

兩個香案前站的人都是老者。

左手邊那人,

赫然便是南宮博。

他曾是一個永遠打不倒的人,

但如今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

都像有一把充滿悲哀的刻刀,

一刀一刀刻在他雙頰的傷口。

睿智而沉靜的雙眼,

此時隻剩下一片空洞,

偶爾跳動幾下詭異的火焰。

向應天在傅紅雪的眼睛裏,

曾經見到過這種火焰。

另一個老人,

向應天並不認識,

但他記得在鐵燕進鎮的時候,

他也騎馬跟在隊伍中。

雖然草原上的十月,

清晨的風如寒刀,

但這位清瘦的老者,

依然隻穿著一層黑粗布衣,

腰間垂著一條白綾。

原來桌子上的人頭卻是他的親人,

被白發人送走的黑發人。

這一切,

向應天還看不透,

但他感覺,

今天早上無論誰從這條路進來,

都一定要跨過南宮博和這老人的屍骨。

大路朝東,

朝陽的金光刺入了兩位老人的眼睛。

但他們既沒有轉身,

也沒有閉眼。

那兩雙眼睛如今已一片晦暗,

任何璀璨,

都不能再將它們點亮。

他們似乎是知道,

仇人今天一定會從這條路走來。

人已來。

向應天走到一堵矮牆之後,

眯著眼睛望著遠方那兩個人影。

背著朝陽的兩人,

隻留下一片黑色的輪廓。

雖然輪廓很小,

他們看上去離鎮子還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