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剛小學畢業的徐益明跟著喬大華到處采生。那時候喬大華和羅金鳳結婚還沒有幾年,也還沒對現實低頭,身上還有對於藝術的追求。他帶著徐益明奔走了大半個中國,等到一個叫陳家村的地方時,徐益明跟齊大華走散了。
年僅十二歲的徐益明還沒長開,小小的個子又聽不懂陳家村的方言,弱小又可憐。他不知道怎麼報警,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隻能抱著自己的背包沿著來時的路一直往回走,指望喬大華能在哪個地方等他。
一路上也有不少人看他陌生,問他是不是走丟了,但是徐益明根本就不認識這些人,也沒聽懂話裏透出的好意。別人一跟他說話,他就飛快的跑走了。
最後跑得實在沒力氣了,坐在了路旁的一棵大樹下拿出包裏的餅幹來吃。一群路過的比他大一些的孩子注意到了這個陌生麵孔。結伴過來跟他搭訕,看他手裏餅幹是個稀奇東西,又向他討要。
(我想說語言不通害死人,學門外語多麼的重要。)可是那些孩子說本地方言,徐益明說梅洲話。雙方都沒有聽懂,本地孩子以為徐益明不肯給,又仗著他們人多,動了搶的心思。
想到這可能是自己一整天的口糧,徐益明死死抱著書包不撒手,那些人惱了,對著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他隻能拚命反抗,但是沒用,最後不僅被搶了個幹淨,臉上還因此掛了彩。
好在一個紮著高馬尾,身穿校服的女孩出現替他解了圍。
女孩本就比男孩子發育的早,已經初三的陳玫不僅個頭比那些混蛋小子高了一截,氣勢上也像是一個大人一樣。三兩下就把那些混混嚇走了,還搶回了他的書包。她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樣,給在黑夜迷途的徐益明心上帶來了一片光明。
女孩把書包遞給了徐益明,眉眼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用本地方言問他:“你是誰?”
徐益明又沒聽懂,從地上爬了起來,疑惑的嗯了一聲。陳玫意識到人家聽不懂,換了普通話又問了一遍。
也許是陳玫替他趕走了那些混小孩兒,所以他對陳玫充滿了信任,告訴了陳玫他是外地來的,跟家人走散了。
陳玫看著這小孩子可憐,正往嘴裏塞著已經沾了土的餅幹。判斷他可能是餓了,當即剝了一顆糖喂到他嘴裏,發揚自己樂於助人的精神,手往徐益明前麵一伸:“走,弟弟,先跟我回去,姐姐幫你找爸爸!”
那一刻徐益明把這個叫陳玫的姐姐牢牢記在了心裏,他跟著陳玫回了家,受到了陳玫家人的熱烈歡迎。他們要去報案,路途遙遠,他走不動,陳爸爸就背著他走,他的書包因為之前被撕壞了,陳媽媽連夜給補好了,給他鋪了軟和的被窩在陳玫旁邊,還給他洗腳。陳玫則會給他講睡前故事安撫他睡覺。
兩天後,派出所終於有了消息,喬大華來到陳家接走了徐益明,離開時,陳玫送給了他一個自己折的平安順遂福希望他不要再走丟,還在他的包包裏塞滿了各種零食。徐益明拉著陳玫的手求她不要忘記他,隻是後來,他再沒見過那個人了。
回家後,羅金鳳因為這次弄丟了徐益明再也不讓喬大華亂跑了,喬大華也漸漸認了命,老老實實呆在梅洲跟羅金鳳一起種梅子,出海打魚。
而年少時的美好在徐益明心中紮了根,他努力學習,期望著自己有一天能夠考出去。等到自己力量足夠強大,說不定還能再看一眼心中的月亮。
期望是美好的,現實往往是殘酷的。人海茫茫,他心中的白月光不知在何方閃亮,他無從找起,能做的隻是拚命學習。
他把陳玫送的護身符當個寶貝一樣珍藏著,一直到他大學畢業。畢業前夕,徐益明因為成績優異,已經收到不少大廠的offer,其中有一家在江城,是一家遊戲公司。
羅金鳳為求徐益明能在事業上一帆風順,帶著一家四口去了一趟梅洲香火最鼎盛的財神廟。此廟位於山頂之上,為表虔誠,四人從山腳三拜九叩拜到了廟門前。
臨走時,徐益明拿著簽桶給財神爺道歉,雖然他接下來所求可能會難為財神爺,但他實在是求助無門了,希望財神爺能為他指點個方向。心中默念三遍找尋陳玫,手腕輕晃,伴隨著簽桶裏的沙沙聲響,一條紫紅色木片落在了徐益明跪下的膝蓋旁邊。
那簽文已經模糊不清了,徐益明才看清兩個字就被擠進來的旅遊團撞到了肩膀,手中竹簽飛了出去,連同簽桶一起。徐益明趴在地上把能看到的簽全都撿了起來,但是他找不到剛才那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