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時飛揚緩步走入牛村,石子鋪就的小路上滿是血跡,他麵容冰冷地看著殘垣斷壁。馬賊掠奪的速度遠超過他的預計,盡管他比計劃還早到此地一個時辰,甚至約定來援手的朋友都還沒有到,卻還是沒能阻止屠殺的發生。
看看地上的馬蹄印,還有那堆積在老井邊的屍體數量,這匹馬賊足有五六百人,這個數量也比預計的要多。時飛揚拿出懷表看了看,深深吸了口氣,沿著血跡向官道走去,必須要在他們屠完下個村子前阻止他們!
忽然,蓋在老井上的屍體動了一下。時飛揚扭頭望去,遮蓋著老井的半塊石板正微微晃動,石板向上頂兩下,卻因為被屍體壓著頂不起來。時飛揚走到井邊,推開屍體,露出半塊青石遮掩的老井。
那早已枯竭的老井邊上雜草叢生,半人高的草早已被鮮血浸透。時飛揚掀開青石,井內先是伸出一條稚嫩的手臂,而後一個滿是稻草的小腦袋從井內露了出來。時飛揚探手抓住了那條胳臂,把一個隻有半人高的孩子拉了上來。
那小男孩臉上被塵土遮蓋,但一雙眼睛依然大而明亮。當他看到周圍滿地的屍體,嘴角抽動了下,卻並沒有哭,依然站得穩穩的。時飛揚拍了拍男孩的頭,那亂蓬蓬的頭發相當濃密,“想哭就哭出來。”他道。
男孩卻隻是把井邊那具屍體拖到邊上,把那老頭子的樣子重新整好,才緩緩道:“鄧夫子救我。不是為聽我哭的。”他說完這句話,眼淚就止不住地落了下來,他不停地擦淚水,不停地搖頭。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時飛揚好奇問道。
“王猛。”男孩回答。
“王猛?王景略?”時飛揚再次吃了一驚。
“你怎麼知道?”王猛抬頭望向時飛揚。
時飛揚沒有回答,而是從懷裏拿出了一包幹糧遞給男孩道:“我要去找那批馬賊。等一下我有朋友來這裏,他叫譚耀。你告訴他我去了鐵馬營。明天晚上之前,我會回來!你一個人可以嗎?”
王猛望了望四周,低聲道:“你保證會回來?”
時飛揚又拍了拍王猛稚嫩腦袋道:“我保證。”
王猛點了點頭,用稚嫩的聲音緩緩地道:“我相信你。大叔。”
大叔嗎?時飛揚翻身上馬之後,依然在想這個稱呼,被叫大叔就說明老了吧?“關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蒼生望謝安”,王猛王景略,真的是那個人嗎?這時間,似乎差了有三十年吧?這又是為什麼?
馬賊是悍不畏死的種群,中原大地一旦出現戰亂,就一定會有馬賊。殺馬賊或許是件痛快的事,但悲哀的卻是隻要依然有戰亂,他們就用永不會滅絕。時飛揚斬殺鐵馬營的馬賊於淩晨時分,而後馬不停蹄地重新回到牛村。
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但他依然希望能夠盡快看到小王猛。那點幹糧絕對夠小王猛吃的,但一個孩子和那麼多死屍在一起,這似乎殘忍了些。不過當時飛揚回到牛村時,他又一次被震撼了。
隻有八歲的王猛,竟給那些死去的父老每人都立了靈位。村莊的西麵白茫茫的一片墳頭,雖然挖得不深,但木片製作的名牌上一個個名字都清清楚楚。
王猛看到時飛揚回來,臉上終於露出興奮之色,大聲道:“大叔,你果然回來了!”
“這些是你一人做的?我朋友沒有來?”時飛揚問。
“是我自己做的,你說的朋友沒有來。”王猛答道。
“那些馬賊的屍體你怎麼處理的?”時飛揚目光掃過墳頭,所有的墳都是村裏人的。
“燒了。”王猛緩緩地道,“我們身在亂世,不用婦人之仁。敵人死了,依然是敵人。”
這孩子的語氣平靜得讓人害怕,時飛揚不由得陷入了沉默,這個男孩一定就是在自己那個時空叱吒風雲的王猛,隻是再能幹的英雄此時依然還隻是孩子而已。他的未來究竟該何去何從?
忽然,村外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有人大聲喊道:“這裏有村莊,衝鋒!一個不留!”
王猛拉著時飛揚的衣角,低聲道:“大叔,他們又來了。”
馬賊真是殺之不盡。時飛揚摘下背上的長劍“青山”,將小王猛放上了馬背,淡淡道:“景略,抓緊了。天下無人能敵我的長劍。”
小王猛牢牢抱住時飛揚的腰,答應了一聲。
時飛揚的白馬發出長長的一聲馬嘶,高速向著村口的馬賊群衝去!鋼刃入肉的聲音,人仰馬翻的聲音,恐怖的慘叫聲伴隨衝天的劍氣驟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