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九六三年，五月，天氣已經逐漸炎熱起來。
李家村的田地裏，新婚不久的王秀，頭也不抬地拔草，雙手利落，幹得又快又好。
王秀帶著個破舊的草帽，手腳不停的時候，耳朵也高高豎起，聽著周圍村民的討論，但是自己並不做聲。
她從王家村嫁到李家村才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個新媳婦，應該多聽多看少說才對。
“王秀，王秀，別幹了，你家都要打起來了。”聲音由遠及近，一聲高過一聲。
王秀來不及多想，頭也不回地往自家奔去。
王秀進家門前，遇到了自己的丈夫李成祥，兩人的神色同樣難堪。
“這家是沒辦法過了啊！兒子們娶了媳婦忘了娘，簡直是要生生逼死他們爹娘啊。”院子裏王秀的婆婆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王秀公公坐在一旁，臉色陰沉沉的。
李成祥的兩個哥哥嫂嫂默不作聲，李成祥的弟弟和弟媳則守在李母身旁，眼眶也紅通通的，看起來跟受了巨大欺負的模樣。
王秀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雖然才結婚一個月，但是王秀已經摸清了李家眾人的性子。
李成祥的兩個哥哥都是老實巴交的漢子，做得多，說的少。
兩個嫂子，也沒那麼多小心思，甚至有點笨嘴拙舌，但都是好好過日子的人。
至於李成祥的弟弟和弟媳，在王秀看來，完全就是一根攪屎棍。
成天酸這個酸那個，偷奸耍滑，什麼事情都不想幹。
偏偏李老四是小兒子，自小便得到了爹娘的偏疼，哪怕整天偷懶不想上工，李父李母也不管。
而李家四個兄弟，李成祥排老三，是家中最不受待見的孩子。
要不然也不能老四都結婚一年了，老三才勉勉強強成婚。
“娶了媳婦忘了娘啊！一群子狼心狗肺的東西，都是當哥哥的，一天天盯著老四的那點東西！”李家院子裏的人越來越多，李母哭喊聲就越大。
王秀和李成祥也湊到了哥嫂身邊。
兩人的神色沒什麼變化，但是兩個哥哥嫂嫂已經難看的不行了。
“娘，您到底是想要幹啥啊！哪有好端端分家的！”眼看著人越來越多，李家大哥也受不住了。
他吃了早飯就去地裏忙活了，匆忙被人叫回來，壓根不知道自己爹娘今天這一出是要幹啥。
李母充耳不聞，一心哭喊著自己命苦，兒子不孝。
“叔，嬸子，這是幹啥呢？平白讓人看笑話。”村裏的大隊長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李家輩分最高的族長。
“分家，我們要分家！”看著大隊長和族長姍姍來遲，李母終於停下了自己的哭喊，字正腔圓地說了出來。
“我天天在家裏伺候他們吃，伺候他們喝，給他們都娶了媳婦，結果各個還不落好，我這心裏苦啊！我要分家，再不分家，老婆子就要被他們兄弟三人磋磨死了。”李母的手指從李成祥兄弟三人滑過。
最後又拍了拍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老四，“這個家裏，隻有老四才是對我好的人，剩下的幾個都是討債鬼，白眼狼。”
李母說著，又罵起李成祥三人。
“大隊長，我要分家，把他們三個兄弟分出去，我和老頭子跟著老四過。” 李母罵夠了，轉頭對大隊長說起自己的打算。
兒子大了分家，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但是一般情況下，父母都是跟著大兒子過的，從來沒有跟著小兒子過的先例。
李家父母鬧這麼一場，就是為了跟自己小兒子在一家。
“夠了！”老實的李大哥終於受不了了，他抬起頭盯著李母，“娘，你就這麼恨兒子嗎？”
他娘這麼鬧一場，就是為了跟老四過，簡直就是把他的麵子往地上踩。
他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人不代表沒脾氣。
李母被大兒子的突然發怒，嚇了一跳，有些心虛。
不過很快又調整過來，對著李大哥破口大罵，說李家一家子都是黑心眼，白眼狼，說得一句比一句難聽。
“夠了，分家！分家！”李大哥雙眼通紅，大喊了出來。
“我跟老四過，你們三個全都從家裏分出去。”
“這個家和家裏的東西都我和老頭子掙來的，和你們兄弟幾個都沒關係，什麼都不許帶走，房子也是我們起的，沒有你們的份。”李母語速不停，將自己早就想好地打算說出來。
這哪裏是分家，這是把他們兄弟三個趕出家門。
一時間眾人將視線落在了李父身上。
李父不自在地動了動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