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仿佛一條長長流淌著的河。
這一年,在新加坡,中國人張一凡和幾個朋友下館子。
事後張一凡已經記不清產生這頓飯局的具體原因了,反正想要在外麵吃飯,找個理由還是輕而易舉的,哪怕是高興,或者是不高興,像這樣完全對立的緣由,都算是一個理由。嘴長在自己的身上,想吃飯誰也不能攔著。
如果非得有一個還算像樣的理由,那就是,快到農曆的春節了,像張一凡這樣散落海外的中國人就要像遷徙的大雁一樣,從各個不同的風土人情的國度回到祖國了,平時比較對胃口的朋友就吆五喝六地聚在一起,算是互相餞行。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吃飯有了額外的收獲,早一天去吃或者晚一天去吃,都是全然不同的。甚至早一個小時和晚一個小時,都會不一樣。
張一凡深信,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在無數個偶然間誕生的。偶然累積到一定程度,也就成了必然。
這是個很普通的星期五,周末在望,餐館裏熙熙攘攘的一片。即將到來的幾天,不用像關注天氣預報一樣看上司的臉色了。顯然,這很讓人振奮,大概這就是每逢周末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人既多而又興致高的原因吧。
坐定後,還來不及舉杯邀明月,張一凡不經意間,遠遠地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是一個曾經讓張一凡魂牽夢繞,茶飯不思的身影,仿佛是從夢幻之中飄然而至的,張一凡眼前亦真亦幻,那個身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盡管生活數度讓兩人幾乎有了交點,但到了最後,卻還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張一凡起初有些不敢相信,定睛看了半天,就確定是蔣方舟,盡管是在異國他鄉,但是張一凡依然相信是蔣方舟。張一凡堅信自己不會認錯人,除非蔣方舟有一個同她長得近乎克隆的孿生姐妹。
她的樣子張一凡是絕對不會忘記的。不管她的樣子在很多年後如何千變萬化,可是,在張一凡的心裏,依然萬變不離其宗。
於是,張一凡稍微鎮定了一下,忐忑不安地上前打招呼。
在異國遇到中學同學,無異於魯濱遜在荒島上碰到了星期五。
蔣方舟驚喜地睜大了眼睛:“你也在這裏嗎?”
張一凡說:“是啊,我就是在這邊上的大學。現在就在這邊工作。”
停了一下,又迸出幾個字:“馬上就過年了,這個星期天就飛回國,這不,和幾個朋友聚聚呢。”
說完後,張一凡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畢竟很久沒有見麵了,沒什麼共同的話題,過於熱情反而讓人覺得可疑,沒準人家還以為張一凡有求於她或者另有目的。
張一凡隻好沒話找話:“你怎麼跑到新加坡來了呢?”
其實這話是明知故問,張一凡知道,已經臨近農曆春節,她這個時候不在國內待著,還現身國外,多半是來拍影視劇的。而像演員這種職業的人,流動性較大,坐飛機就跟坐公交車一樣頻繁。
果然,蔣方舟說:“一個劇組來這裏拍外景,就來了,待個大概兩三天吧。回去就直接過年了。”
蔣方舟說完,笑嘻嘻地,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張精致的名片,遞給了張一凡。張一凡連忙小心地接了過來。一陣芳香也猶如春風一般,輕輕撫過。張一凡這時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作為基本的禮節,應該也給對方一張名片的,可張一凡像個身上有虱子的乞丐一樣,渾身上下掏了個遍,急得滿頭大汗,也沒有找到名片。張一凡想起,自己沒有帶那可有可無的小紙片的習慣,自己隻是個工蟻一般忙忙碌碌的小職員,又不是什麼名人。隻好聳聳肩,臉上堆起一片笑意,表示歉意。
蔣方舟說:“你有我的不就行了,一樣的。”蔣方舟還是和以前那樣,沒有什麼架子,和和氣氣,洋溢著春天的溫存。
不鹹不淡地寒暄幾句,張一凡看了看蔣方舟周圍的幾個國內影視界的大腕,都是一些電視上常常拋頭露麵的主兒,雖然之前沒有見過麵,但並不覺得陌生。此時,那些大紅大紫的男男女女正用眼角的餘光掃射著張一凡這個一名不文的小角色。想必,那些大角色以為張一凡隻是蔣方舟的一個影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