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的巨大銅爐中,熊熊烈焰如怒龍般騰空而起,仿佛在極力渴求著某種東西,似乎渴望著能在一瞬間將一切都吞噬並化為灰燼。
那銅爐高聳地矗立在對麵宏偉的祭台上,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氣息。僅僅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便讓人心生恐懼,而下方則是由十二層石階鋪就而成的道路,宛如一條通向地獄深淵的不歸路。
\"丞相,您還在遲疑什麼呢?這可是大王賜予您無與倫比的殊榮啊!\"
那樣綿綿而輕柔的語氣,從玉兒嘴裏緩緩吐來,是一把水做的刀子,狠狠地刺進公邱的心裏。
公邱的嘴唇不自覺的抖了抖,冷汗嗦嗦的流著!
他還是太小瞧了玉兒!
然而一想到雅塔身邊有這般心機深沉、殺伐決斷之人相伴左右,為他日後一統天下出謀劃策,公邱又不禁暗自慶幸起來。
說不定玉兒將來所能成就之事,會遠超自己呢!
就算今日命喪於此,自己也能夠安心地去見天大王了。
這般想著,公邱緊緊咬住牙關,仿佛要將所有的擔憂和恐懼嚼碎一般。而他臉上的肌肉因為過度用力,甚至連帶著兩鬢那白色的毛發都似乎僵硬凝固了起來。
“大王,執意如此嗎?”
公邱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麵無表情的雅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空蕩蕩的悲切,但語氣卻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既顯得莊重又帶著一絲淒涼。
雅塔一笑置之,似乎並不在意。道:\"孤堅信,彝國的百姓們都會衷心熱愛您這位丞相的!\"
公邱扶掌一笑,但眼中原本閃爍著的希望也如同點點星火一般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幾絲淚光。
\"古有呂不韋這樣的仲父,現在又有忠誠如我公邱!天大王您看到了嗎?這就是一個真正的王者所應具備的果斷與冷酷,我總算是沒有辜負您的期望,也沒有辜負我們彝國的百姓和疆土!\"
公邱慨然,展開雙手仰麵朝天。
好似天大王就在那裏迎接他!
但雙手駐在空中,隻有絲絲微風擦過指尖,隻有彝國的天亮的有些刺眼。
有那麼一瞬息的恐懼!
來自於他清楚的知道:
雅塔為收回權利,會毫不留情的置自己於死地!那麼多年的付出,卻落得這番田地!
可心思百轉,已過花甲之年,這般死法能夠流芳百世,又何嚐不是自己所願!
此刻他的心裏竟不覺生出一絲欣慰和解脫,雅塔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會對所有將士都仁慈的將領,而是一個知道將權利握在掌心的統治者!
如此!
他也死而無憾了!
公邱看了看玉兒,又看了看雅塔,長籲出一口氣,朝祭壇走去。
與火神擦肩的一瞬,他微微駐足,到底還是不能放心赴死,隻因這個來自大漢的鬼魅!彝國日後的禍端!
他斜看著火神,冷冷一笑,笑裏帶有幾分嘲弄和威脅,“漢人自古庸腐,你們這些井底之蛙,即便今日將老夫設計,日後還會有千千萬萬為彝國誓死的人,休想將你們肮髒的手伸到彝國!”
火神看著他有些蹣跚無畏生死的背影,卻也覺得他有些可憐,至死都不知道,真正要殺死他的人,從來都不是漢人!而是他親手捧上王座的雅塔王!
火神隻好嘴角輕輕一勾,含著淡淡的笑意,雖頗有些惆悵和怡然。
卻也隻靜靜的望著他登上祭壇。
銅爐裏火燒的旺,連帶空氣都在燃燒中顫抖!
公邱的身影也隨著扭曲的空氣而扭曲著。
百姓們隻知彝國有一個好丞相,他願為國運而獻祭,紛紛望著他,跪著他,祈禱著。
人們目光中是崇敬和希冀,更有年長些的落下淚來。
千零露遠遠的望著,望著公邱跌進火海,望著那劈天蓋地將人燃成灰燼的烈火,心裏早已驚駭莫名。
那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沒有了!
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伴君如伴虎,即便他是丞相,也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而師傅呐!在彝國沒有人能幫他,接下這權利的烙鐵,往後步履維艱,會不會也落個這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