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凙一個寒噤,匆匆退了下去。
秋紫陌清咳一聲,蓮步輕移,扇子也不要了,向門外退去。她的手指纖細雪白,扣在門扉上,一點一點用力——
“洪前輩?!黃島主?!”
秋紫陌嘴角直抽抽,什麼氣質文雅zhuangbility全部丟到了九霄之外。
洪七公笑意盎然,一臉長輩專用神態:“丫頭,過來和我們這些老頭聊聊吧。”
聊……聊什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十三世紀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印第安部落遷徙路線的瑪雅分支?孩提時的經驗形成夢的起源?拜月教聖湖底下一堆惡靈?敦刻爾克大撤退?究究究究竟要聊什麼啊!
秋紫陌中了病毒,維持著嘴角抽搐的狀態,蕭瑟了。
待她一步一步蹭到洪七公黃藥師跟前的時候,黃藥師手邊一杯酒已然見底。
洪七公手邊酒見底可以理解,反正他喝得快,但是,黃藥師也這樣,就……
這貌似能說明自己來到這裏耗費時間非常之長……吧……
秋紫陌又一次蕭瑟了。
秋風蕭蕭愁殺人啊愁殺人……出亦抽,入亦抽哇……
“小姑娘認識我們?”
待她坐定,洪七公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雖見識淺短,卻也曾聽江湖上的人說過。”
秋紫陌勉力維持著老鴇的端莊形象,頷首道。
黃藥師掃了她一眼。這一眼雖是依舊有些淡漠,卻已然不是鄙棄之極的。
洪七公哈地笑了一聲,道:“那,再拿一壇酒來可好?”
秋紫陌想起洪七公極好美食,含笑應了,便自去取了一壇酒來。
她專心斟酒,睫毛像是纖細修長的鴉翅,覆在秋水一樣的眼瞳上微顫。當真雲鬢花顏。黃藥師默默望著她,倏然握住她的手腕。
秋紫陌一怔,有一絲顫抖,卻也不奮力回奪。黃藥師也隻不過握了片刻,便放開了她,話也懶得說上半句,便自顧自飲起酒來。
著實坐不住了,秋紫陌強笑道:“二位前輩暫且慢聊,我先去照顧生意了。”
洪七公也不攔她,隻是一笑。秋紫陌退了出去,他才對黃藥師說道:“藥兄如何便想起調戲這小姑娘來了?”言語裏淨是調侃之意。
黃藥師卻也不惱,淡淡道:“我試試她有沒有武功。”
洪七公問道:“有是沒有?”
黃藥師道:“有,且還不弱。”
洪七公問:“剛剛為何不說出來?”
黃藥師冷笑,淡淡道:“說出來什麼?我沒有證據說她要不利於我們。有武功又如何?”
倆據說是不世出的高手跟那兒玩問答遊戲的時候,秋紫陌已然回到了三層她的臥室。
酸枝木的門觸感沉實,她推開門,長長舒了一口氣。
依舊是素白的窗紗玉色的床幔,她置身其中,心底卻生出了一絲不真實。
再也回不去了吧……
昔時的她。
秋紫陌悵然。
窗邊博山爐依舊輕煙逸散,香氣淺淡,她依稀辨出那是杜若。
隻是,無論是杜若還是茉莉,都沒什麼不同。
她仰躺在床上,閉目。
“我忽然在想,我依靠殺人來維持自己的生活是對是錯。而在這以前我從未考慮過。我想如果我不殺人,我可以開勾欄瓦肆。但是那錢一樣不幹淨。我不是聖母,我要生存。這不是小說,這是現實。如果隻是賣酒,我想不出生活的出路。”
她的聲音極輕,宛如纏在水流上的寒煙。清冷飄忽。
“我今年已經二十三歲,從未遇到過所謂男主角。我不是女主角,女主角不會殺人,她們善良得不可思議。”
聲音又低了下去,直至完全無聲。
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純善,就好像不是每一支簫都會遇到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