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希堯覺得好笑,"這也奇怪嗎?他是男人,身邊當然會有女人。"
"可那位女士不是別人。"
"不是別人?"祝希堯立即警覺起來,"誰?"
祝希堯一路都繃著臉,在去見丁暉的路上。
Peter說最好約到咖啡廳,他卻執意要去丁暉的家。在佛羅倫薩城區的一條很不起眼的小巷中,祝希堯找到了那棟矮矮的舊樓,米白色的外牆已經剝落,大門緊閉,二樓的陽台上倒是風景不錯,種了很多花,有玫瑰、劍蘭、鬱金香等,鬱鬱蔥蔥,別有一番風情;隻是有些意外,陽台上的衣架上竟然晾著小孩的衣物,粉色的小裙子可愛地迎風飄著。丁暉有小孩?
"爸爸,爸爸……"旁邊突然傳來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
祝希堯扭頭一看,隻見大門靠右的陰暗屋簷下坐著一個小女孩,四五歲的樣子,紮著小辮,整齊的劉海下忽閃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粉嫩的小臉蛋圓鼓鼓的,白色荷葉裙下麵露出藕段似的小腿,粉白粉白,這麼小就看出腿形很好,長大了如果不跳舞就真是糟蹋了。這孩子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望著門口的生人,嘴裏"爸爸"地叫著,不知道剛剛嚐了什麼美味的東西,津津有味地吸著手指頭。
抱著小女孩的是個金發老婦,從衣裝上看應該是保姆,嘴裏嘰嘰咕咕,講的是意大利語,大意是要小女孩別吸手指頭,這樣做很沒有教養,很不衛生。可是她把小女孩的手拉下來,小女孩又伸進了嘴裏,如此反複,老婦生氣了,不輕不重地掐了把小女孩的腿,孩子"哇"的一聲就哭出來。
什麼東西極輕柔地穿透了他。
一種莫名的悸動和不安夾雜著混亂和痛苦,突然襲來。
祝希堯怔怔的,好漂亮的小孩子,一雙眼睛漆黑如深潭。如果,如果幾個月前冷翠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沒有夭折,他長大了是不是也有這麼一雙漂亮的眼睛,這麼可愛的小臉?心,在肋骨後麵隱隱地疼了一下……
Peter也看到了那孩子,走過去蹲下來客氣地詢問老婦:"太太,請問這屋裏的主人在嗎?"
老婦用意大利語回答:"在,可您最好先別進去。"
"為什麼?"
老婦撇撇嘴,指了指樓上,"在吵架呢。"
祝希堯側耳傾聽,果然聽到屋內傳來爭吵聲,好似還很激烈。一聽就知道是誰的聲音,盡管是克製著,仍然顯露出慣有的歇斯底裏:"你今天不給我說明白,你就別想出這個門!"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是我一個親戚的小孩!"
"親戚?你當我是白癡啊,以前從未聽你說過你收養小孩,現在突然冒出個孩子,如果不是我聽到傳聞找來,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這孩子是誰的,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沒有必要給你交代!"
"好啊,你現在翅膀硬了,可以飛了,不用給我交代了。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你扶上今天這個位置的,口口聲聲說愛我,竟然背著我養孩子,別告訴我這孩子是她的,如果是,丁暉,我會殺了你!"
"……"
"老板,我們要進去嗎?"Peter問祝希堯。
祝希堯也沒回答,更沒敲門,臉繃得像石膏徑直推門大步跨了進去。客廳的光線很暗,他一時很難適應。爭吵聲來自樓上。他摸索著朝樓梯走去。木樓梯踏上去咯吱直響,像是年代久遠,大白天樓上還亮著燈,因為樓上的光線更暗。靠近樓梯的這間房應該是會客室,爭吵中的兩人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
安娜的臉驀地煞白,木愣愣的,"希堯,你怎麼……"
丁暉也是驚得目瞪口呆,整張臉都僵了。
"怎麼,不歡迎嗎?"祝希堯冷著臉問,目光楔子一樣,慢慢釘進了丁暉的眼裏,集中了全部的精神,眉骨聳起,拉直了兩道濃眉。
"你找我……有事?"到底是律師出身,很快恢複鎮定。祝希堯上下打量他,衣著隨便,頭發淩亂,胡子拉碴的,跟前幾次見到他時的西裝革履大相徑庭。他很年輕,模樣俊朗,在盛氣淩人的祝希堯麵前明顯地顯出緊張,很不自然地做了個"請"的姿勢,"有什麼事請到書房來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