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終(1 / 3)

然後他的笑聲終於湮沒在了無邊的雷聲裏。

二十年前,一道九天神雷劈開了蒼雲穀,為了警告一個幼童不得泄露天機,將地下鎮著的魔宗露出一條線的端倪來,是為一切因果初始。

而今,一切的因果即將在此終了,昔日被按著腦袋向西天磕頭的幼童已經長大,一身反骨長成,他九死不悔,無所畏懼。

空中突然升起七盞山燈,隻是那電閃雷鳴太過震撼,以至於竟沒人留意到,那燈緩緩升上半空,一盞一盞地熄滅,浮光掠影,最後全部歸於沉寂。

轟隆一聲。

白離猛烈地掙紮起來,然而卻掙不開那蠶繭一般的束縛,他心裏生出無邊的絕望,一聲一聲地喊著施無端的名字,直到喊叫道聲如蟲鳴,再發不出一點聲音,喉頭卡出一口血來。

然而……無論他是那思慮深重的小狐狸,還是萬人懼怕的魔君,這世間,始終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輕易困住他。

然後他身上的束縛突然沒有了,所有的絲線像是枯死一樣,變成了毫無生命力的線,頹然垂在地上,白離僵住,他雙目赤紅地抬起頭,望向那眾人中間明顯空出來的地方,那裏已經沒有了那人的蹤跡,隻剩下地上一把灰。

腳下的鏡子突然碎了,一切都是幻象,忽而天晴……隻有浮灰所在之處,留下一塊被削去了一個底的星盤,一頭高一頭低,星子傾頹,已經化成了一把普通的沙子。

白離翻身下馬,獨自從千軍萬馬中穿過,手中握著一個小小的木頭人。

突然,一人高聲道:“他……他是魔君!”

有不知死活的人上來攔他,然而還沒接近,便已經身首分離,在尖銳的馬嘶聲中,腦袋飛了出去,白離脫了束縛,頃刻間便落到了施無端消失的地方。

他木然地跪下來,感覺求了一輩子,追逐了一輩子的人,才以為抓到手裏了,卻突然又化成了一寸微風飛走了,於是便像……他的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似的。

白離伸出手指,輕輕地抹過地上仿佛還殘餘著溫度的灰,心裏想道,怎麼可以這樣呢?

施無端,你怎麼可以這樣呢?

顧懷陽突然回過神來,吼道:“攻城!攻城!”

然後他竟一馬當先地便衝了出去,絲毫也不顧忌自己中軍主帥的身份,視線都被什麼東西占滿了,總覺得有點看不清。

情難自禁,心如刀絞。

陸雲舟緊隨其後,孟忠勇還愣著,突然回過頭去,問道:“四娘,小六呢?”

李四娘不知什麼時候,臉上的塵土都已經被眼淚衝刷幹淨了。

即使城門下堆滿死人,後來者也可以踩著這些屍體,一點一點地爬上去。

白離卻仿佛身處別處,所有人都會自動退避於他,他們在他身邊奔跑,叫喊,衝殺,揚塵三丈高……都像是隔著千萬年的人與陰兵一樣,瞬間相逢,卻誰和誰都沒關係。

在他眼裏,隻剩下一捧浮土。

忽然,那些灰燼慢慢地流動起來,白離一驚,隻見灰燼像是被什麼牽引似的,慢慢地流入了他手中的木頭人。

木頭人的心口處亮起一點微光,像是……一顆水滴的形狀。

白離睜大了眼睛,隨後他突然癔症一樣地站起來,一手拎起殘破的星盤,瘋瘋癲癲地自語道:“對……他說他會回來的,他說……”

他一把將一個從他身邊跑過去的騎兵從馬上拎了下來,翻身騎上馬,狠狠地一甩鞭子:“駕!”

白離縱馬從戰局中逆行而出,從此再沒有誰見過這位傳奇的魔君。

這一仗整整打了十來天,平陽守軍負隅頑抗,仿佛要死到最後一個人,然後背負著他們搖搖欲墜的忠君愛國的城樓終於破了,紅巾軍湧入,顏甄戰死,碧潭被俘。

第二日,碧潭真人自盡於獄中。

顧懷陽進宮的時候,普慶皇帝躲在了床底下,被活生生地拖出來,竟被顧懷陽那一身煙塵血跡給嚇得跪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