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中央線電車在千馱之穀車站下車之後,菊治朝著鳩森神社方向一直往前走去。
臨近神社的大街上正好亮起了紅燈,菊治停下腳步,無所事事地回頭一看,一輛從東京開往新宿方向的電車正在駛過。
長長的列車大約有十節車廂吧,菊治定睛一看,車廂裏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得十分清晰。
已過晚上八點,幾乎所有的乘客都是往家中趕的,菊治看見一個男人手拉吊環,旁邊站著一位女性,還能看見坐在男人對麵乘客的背影。
這裏每隔幾分鍾就有一輛電車駛過,沒有什麼特別稀奇的,但是今晚卻顯得格外明亮,車廂裏的情景一目了然。
菊治的目光追隨著漸漸遠去的列車的光亮,同時想起了“寒冷清秋”這個詞。
隨著深秋的來臨,空氣變得十分清新,能見度也不斷增強,連帶著電車的車窗也顯得清明透亮。
菊治漫無邊際地想著。綠燈亮了,他和周圍的人一起向前走去。
的確有些寒意,但還不到穿大衣的季節。菊治也隻是穿了一件運動套衫,微微的涼意反而使他覺得神清氣爽。
這種感覺不知是來自秋天的天氣,還是來自菊治自己本身。
說到“神清氣爽”這個詞,菊治不知不覺地想起了冬香。
從剛才看見那輛電車的時候起,她的身影就浮現在菊治的腦海之中。
冬香也像剛才那個站在電車裏的女性一樣,在趕往回家的路上,接著冬香的丈夫也在列車的一路晃悠當中,回到了家,一個家庭的夜晚拉開了序幕。
在目送電車駛過的時候,這些情景不知怎的就像剪影一樣一幕幕在菊治眼前出現。
菊治走在沒有路燈的昏暗小路上,又想起冬香。
她眼下正在忙什麼呢?
在這寒冷清秋的日子裏,她也沉浸在思念當中嗎?
僅靠想象又怎麼能夠知道這些。菊治盡管心中明白,還是輕聲叫了一句:“冬香……”
自從在京都的飯店接吻、分手以來,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在京都分別的時候,因為和冬香接了吻,菊治覺得還算心滿意足。至於二人的將來,回東京以後再慢慢考慮。
在一切都沒塵埃落定的情緒下,菊治返回了東京。離開了冬香,他還是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菊治認為既然已經接吻,下麵就該明確地向冬香示愛。想到這裏,他又猶豫起來。
冬香也會有同樣的思想鬥爭。豈止如此,對她來說,此事的影響可能會更大。
還是應該認真地處理好兩人之間的關係。
當“處理”一詞出現在菊治的頭腦裏時,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這個詞的正確寫法為“片付”,意思是“解決問題,獲得結果”,但總讓人感到有點兒黑社會用語的味道。
“怎麼會,這種……”菊治心裏雖不想承認,但也覺得再繼續進攻冬香的話,有一些黑社會分子的感覺。
然而,菊治心中這種愧疚之感一閃即逝,迅速就被想見冬香的渴望所湮沒。
下次約會絕不是親吻就可以了事的,而且還要加大進攻的力度。菊治懷揣著種種不安,對冬香的渴求也水漲船高。
不管怎麼說,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關係不行。菊治一邊提醒自己,一邊手指在電腦鍵盤上舞動起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我久久不能忘懷。我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充滿激情的青年時代。”
菊治接著寫到:“雖說剛剛回來,我又渴望馬上再見到你。”後麵加上了一個更大的心形符號。
隔了一天,冬香在郵件裏回到:“還能與您見麵,我恍如夢中。天氣轉寒,請您珍重身體。”文字間透露出一種謹小慎微,但結尾的地方有了一顆小小的心形符號。
冬香終於將她的一顆心許給了我。
菊治借著因此得來的信心,馬上回複:“天各一方的生活,對我來說真是度日如年。”
他如實地傾訴了自己的心情,不到半天,冬香回複的郵件就到了。
“我們的痛苦是相同的,是您超越了界線。”
看完之後,菊治毅然下了決心:“為了見你,我要專程去趟京都。請找一個能相對多呆一會兒的時間,一切聽你的安排。”
已經兩天了,冬香一直沒有回信。
“請找一個能相對多呆一會兒的時間。”是否這個要求讓冬香變得躊躇不決?
我可能有點兒過於為難對方,菊治檢討著自己,並靜下心來。
第三天,冬香的郵件終於到了。
“除了周六、周日以外,什麼時間都行。可能的話,最好能安排在上午。”
菊治詢問上午什麼時間合適。
“從九點到午飯之間比較方便。”冬香接著充滿歉意地補充了一句:“因為我有孩子。”
讀到這些,菊治不禁頷首。
冬香有孩子,他以前就知道。有一個孩子還是兩個孩子,菊治卻不很清楚。從她中午就要趕回去的情況來看,大概是小學低年級的學生,或是還在上幼兒園的孩子。
上次傍晚時分在飯店會麵的時候,她也曾提起過托祥子照看孩子,因此應是還不能一個人獨立在家的年齡。
頓時,菊治覺得有些掃興。
冬香是三十六七歲的已婚女性,有這麼大的孩子是很自然的事情。菊治想到這裏,不由自主想象起冬香和孩子相處的情形,感到一下子又回到現實生活當中,變得有些灰心喪氣。
“原來是這麼回事……”菊治獨自點頭,呆望著空中的某個地方,“但是……”
誰也離不開現實生活。誰都藏有和外表表現出來不同的、不為人知的另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