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半陰氣始,淅然雲景秋。
絲絲縷縷煙草氣兒從老者叼著的煙管裏溢散而出,同那盤旋在指間細長的蛟尾般,靈活蜷繞於巍峨山巔,卻是一碰即散。
“小丫頭,你這棋風跟大人一樣鬼道,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老者鬢發斑白,草帽遮住頭頂引人注目的地中海,抬了抬手裏煙管,風輕雲淡地碾著煙灰,
“這局,是老爺子我輸了。”
少女輕輕點了下頭,並未開口,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濕,帕子一個接一個地換,身旁保鏢微微鞠躬,流暢地用日語進行著交流。
五局三勝,少女脫力地靠著椅背,額頭不斷有汗珠滲出,唇色蒼白沒了血色,微垂的睫羽投下小片陰影。
【和本係統綁定,親親才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哦!】
忍著胸口沉悶的痛意,裴池溯木著張臉,走心地應付著係統拋出的橄欖枝:
搞傳銷的一邊去,別來騷擾我這個三好學生。
係統沒有感情的電子音再次在少女腦中響起,躥起的電流令人頭皮發麻。
【第38673次拒絕本係統,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親?】
裴池溯扶額,不做理會,她閉了閉眼,意識昏昏沉沉。
這自稱係統的家夥,打她剛穿越那會兒就念叨著要跟自己綁定,參加什麼欲望大獎賽,成為假麵騎士……
想當初,她裴池溯縱橫棋壇多年,奪冠無數,更是無一敗績,是最有希望成為新時代棋壇上最明亮的那顆新星的崽,卻沒來得及參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比賽,大學還沒畢業,年紀輕輕就駕鶴西去。
說來也巧,飛機失事那天正是9月4號,自己那個特攝迷宿舍長的生日,也就是這副軀體的祭日。
她同這副軀體的主人還挺有緣分,同名同姓,一樣的相貌,除眼尾多了顆紅痣,少了些許鋒芒。
少女定了下心神,昏沉的意識逐漸清明,被人攙扶著進了電梯。
【混世徒要來了哦!親~】
裴池溯:???
她一臉迷茫,空洞的眼神緩緩聚焦,死死盯著麵前還在炸火花的光團,努力操持著自己不近人情的人設,跟那光球心靈感應了翻:
什麼混世徒?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麵前光團打著卷兒,一顫一顫地湊近少女,嫻熟畫餅:
【綁定我,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裴池溯:……
她一巴掌向耗子般的係統,再次撲了個空,手心餘熱還未散去,一股直躥頭皮的涼意爬滿全身,四肢百骸僵硬地失去控製了般,她一動不動,耳邊嗡嗡作響。
狹小的電梯乘坐著的人不算多,裴池溯渾身發涼、發麻,危機感襲滿全身,她仿佛再次回到飛機失控墜落的那段時間,心跳聲如雷鼓般震耳,腳下墜落的速度減緩,不詳感愈發強烈。
門未開,淒厲的哭喊聲隔著堵“牆”落入眾人耳中,齊齊變了臉色,下墜感逐漸消失,腳下鐵板趨於平靜,卻沒人敢開這門。
焦灼的氣氛久久不散,場內七人下意識縮成一團,呼吸一緩再緩,直到前廳沒了動靜,電梯門還是沒開,誰也不確定暴徒是否會殺個回馬槍。
裴池溯如今這副軀殼不過及笄之年,大人下意識將年紀小點兒的孩子、女子或是年長些的老人護在身後。
負責擔任保鏢的翻譯官上前一步,得到眾人許可後,他將按鈕按下。
門開,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兒猛的灌入未敞開的門內,瘋了似地沁入肺腑,眾人不適地憋住呼吸,不敢睜眼去看大廳慘狀。
少女緊閉雙眼,恐懼與絕望籠罩住眾人,青灰色衣袍被攥出褶皺,昭示著主人此刻的不平靜。
【綁定本係統,你才能活著得出一切真相】
係統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刺啦的電流聲也變得小心翼翼,它再一次向少女拋出橄欖枝,老實地停在半空。
裴池溯心裏一個咯噔,藏在衣袍下的雙手微微發抖。
真相?
【是的,活著得出,綁定我,利大於弊】
少女咬了咬後槽牙,終是鬆了口,輕聲道了句:“好——”
周圍人一愣,六雙眼睛盯得她毛骨悚然,少女張了張嘴,突然想到自己不會日文,微微石化,求助地看了眼翻譯官。
“她的意思是,好可怕。”
男子一席灰青色長袍,端著一副文縐縐的模樣,開口解圍。
有人第一個邁開腳步出了電梯,朝身後人揮了揮手,嗓音沉沉,
“發生了這樣的事,孩子年紀不大,受了驚嚇,這很正常。”
【恭喜宿主,您已綁定苟命係統】
她腳步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扶著門框的手微微用力,隨著電子音的消退,裴池溯隻覺一陣更為強烈的無力感湧入身體,心髒衰竭得更加嚴重,仿佛下一秒就能入土為安。
她這是……被坑了?
少女氣的太陽穴直跳,此刻的臉色比死了三天的屍體都白,嚇得翻譯官打了個激靈,
“你還好嗎?要不在電梯裏躲會?”
【親親宿主,這地兒不能久待,過不了多久城堡就要來啦!】
裴池溯搖頭,低低歎息一聲,
“走吧,不想被Boss瞬殺就趕快離開這兒。”
翻譯官一愣,還有更厲害的暴徒?
男子思量片刻,攙扶著少女遠離主角團所在地,一路上躲躲藏藏,生怕被混世徒發現一刀一槍宰了。
這玩意?紅色衣袍大腦袋,手裏握著根攪屎棍的就是混世徒?
【是的呢!非常可愛的紅衣厲鬼】
裴池溯臉黑了,額角青筋跳了跳,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心裏將係統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恨死了搞傳銷的,本以為天上掉的是香噴噴的餡餅,一口咬下才發現——踏馬德變質了!小學老師誠不欺我!
【內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