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正青澀綿軟的如早春三月的草,不懂得如何處置安放那如小鹿亂撞的朦朧情愫,心裏滿滿的無處流淌,就宣泄到了書裏去。
跟書作伴久了,那一頁頁平麵裏的白底黑字次次在寂寞的夜裏跳將出來,用愛恨作經,用情節作緯,編織成一個柔軟的二維空間,一張妥帖安全的網,任我哭哭笑笑,任我來來往往。多年後才發現,關於愛情的啟蒙,都是從這個二維空間裏得來的,平麵裏的愛情,有著立體多麵的鮮活。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總是一箱子衣物,一箱子書。帶書是為了撐腰壯膽,遇到想要奔赴的愛時,第一章節該怎麼說,第二章節該怎麼做。遇上的若不是良人,書還盡可以當成板磚防身,它成了單身女子的戀愛指導和防身武器,可誰能體會這背後的薄涼。
一次,愛上一套書,遍尋不到,急了,央鄰市的他。和他之間有一點朦朧的曖昧,像極了新書裏的墨香,不經意間才能嗅得到。
他疑惑的問,有這麼好看嗎?
我不語。
因為,有些話,說不出來,隻能在字裏行間流浪。
書買來了,他要做三個小時的車來送,見了麵,我滿心歡喜的接過書,卻是載不動的失落。深紅色的皮子上有一處磨損,開頭的幾十頁有兩處明顯的三角折痕,最無法視而不見的是,他寫在扉頁上的那句於某年某月某日購此書於某地的話,有兩個本不該錯的別字。
心,就在那一刻,不可救藥的一點點淡了下去。
我的青春在書和愛情之間搖擺,動蕩,而且不會妥協。
與青春一頁頁粘連的愛情往事,如不曾妥善保管疏於打理的舊書,任由風蝕雨浸到字跡模糊了。那個愛過恨過正忘記的人可能是這本書裏的男主角,或者是那本書裏的男配角,更有可能是角落那本書裏匆匆閃過連名字都沒留下的――他。
不去追究吧,隻是在半真半假的情節裏與他縱然相逢應不識,安全肆意的流淌自己的情感,就好。
忽然覺得,書於我,不隻是個伴,還是對愛情的祭奠。
直到遇到這個完全不像任何小說裏男主角的男子,他不是我的愛情目標。他識趣的意識到這點,於是做了書友,淘書,借書,而已。
他每次來借書,話不多,呆的時間也不長,言簡意劾,直奔書櫃。
這次借了兩本去,下次還來一本,下下次還來兩本,再順便借走一本。每次情節都大同小異,隻是借去還來的數目裏,必然少了一本,留在他那裏。
他偶爾會很長時間忘了還書,這個是最令我頭疼的地方。愛書的人有個通病,寧借錢不借書,尤其憎恨借書不還的人。
借了不還,我逼上門去追討,他似有準備的盛宴相待,也不過是吃美食,聊書裏佳句。次數多了便留個心眼,灌他半醉後問,為什麼。
他說,如果想讓一個愛書的女人對你念念不忘,那麼,問她借書吧,無論如何都不要還給她,她便會一直記得你,永不忘記,記得一輩子。
我淚流滿麵,他是我險些錯過的一本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