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這是座剛翻修過的影院,裏裏外外給人富麗堂皇的感覺。華子說如今的影院就沒有不翻修的,翻修一回長一回票價,早先一根冰棍錢就看一場電影,如今一頓飯錢都難打發了。黃玲玲沒答話,待到買票時搶先把錢遞了過去。華子說既然請你看電影,自然是該請的人掏錢。黃玲玲說,你請我請不是一樣,今兒你花錢夠多的了。華子說,給她們花錢不給你花錢,這不公平。黃玲玲不快道,她們喜歡你我可沒說過喜歡你,我跟她們比什麼公平。華子急忙說不是那意思,是他實在是想請她一回,現在卻是她請他讓他心裏不是個滋味兒。黃玲玲也不去理他,拿了票便往門裏走,剛要把票遞過去,忽然想起應該給白麗平掛個電話,便回頭與華子說了。華子說馬上就要開演,來不及了。黃玲玲說電話一定得打,你著急就先進去吧。華子隻好陪她去找電話。好容易找到一個,電話卻又壞了,旁邊寫了“待修”二字。華子說,也怪了,不打電話的時候到處都是公用電話,真要打了倒見不著影兒了。黃玲玲還想找下去,華子說,你跟白麗平不是同學麼,就算一晚上不回去,她也管不到哪裏的。看黃玲玲仍在猶豫,華子猛然將一隻手臂攬了黃玲玲就走。黃玲玲急道,你要做什麼啊。華子也不答話,轉眼間就到了影院門口,遞了票進去,華子才放了黃玲玲說,我最怕摸黑找座位了,有一回進去得晚了,坐在一個女人身上,那女人旁邊的男人劈手就打,嘿,沒把我打死。

兩人進去,裏麵仍是黑下來,華子說,看看,怕什麼來什麼。遂牽了黃玲玲的手,一步步地摸進去。黃玲玲要回去找人照個亮,一隻手卻被華子攥得緊緊的,華子說,求人的工夫早找到了,就別再耽誤了。好容易找到坐位,又發現被人占了,兩人便拿出票來,待那男人離開。這時,黃玲玲覺得華子該將自己的手放開了,便輕輕掙了一下。華子卻無知覺似的,仍沒有放手,直到二人坐下來,兩人才徹底地分開。黃玲玲感覺著被華子攥過的手,極力要自己視若平常,她想,無非是電影使他們走在了一起,電影完了,他們就又各走各的路了。

片子是國產的新片,內容是幾個年輕人的戀愛故事,演員也是讓黃玲玲喜歡的,沒有多一會兒,黃玲玲就投入進去了。

華子卻不甘寂寞,不停地評價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評價了幾回,黃玲玲便煩煩的,說,別說話了好不好?華子答應著,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說起來。

黃玲玲被那電影吸引著,又受到華子這邊的幹擾,不由得伸出手按在華子的一隻手上,就仿佛將華子的嘴堵了,果然不再聽到華子的說話聲。就這樣安靜地看了一會兒,黃玲玲終於覺出自己的手被華子又一次攥住了,這一次的攥可不同上次,她是分明感到了一種撫愛,一種激情。黃玲玲不由吃了一驚,心想,我這是在做什麼啊。她試圖掙脫出來,但那隻手大而有力,她的柔軟的手在裏麵孤單單的,使她覺得不可能有一絲反抗的成功,她便索性不動聲色地將電影看了下去。她並不曉得,事實上她已是在接受著那隻手了,在那隻手的撫摸下,她很快就到達了電影的結束,四周的燈亮起來時,她甚至感到了時間的短暫。

從影院裏出來,天已經全黑了。黃玲玲一直沉著臉,不肯同華子說一句話,華子要騎車送她,她也不讓。華子說,都怪我不好,以為你會高興的。華子又說,不過,我還會請你看電影的。

黃玲玲望著華子黑暗中一雙亮亮的眼睛,說,我不想讓你成為我厭煩的人。

華子說,我還沒有遇到過對我厭煩的人。

黃玲玲冷笑道,那就等著瞧吧。

黃玲玲四下環顧,急於找到汽車站牌的方向。

華子說,別找了,你那路站牌遠得很,還得坐我這路車。黃玲玲堅持不坐,華子隻好招手要了出租,不由分說將黃玲玲推進去,然後付了錢給司機,向車裏的黃玲玲說聲再見,便騎了車走了。

黃玲玲望著華子的背影,覺得自己該鬆一口氣了,心裏卻又空空的不是滋味,她想,怎麼回事啊。

司機竟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一路上向黃玲玲問這問那的,說剛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吧,吵了架還這樣關心你,這樣的男朋友總算不錯。說他可遇上過不少戀愛的男女,男的將女的扔在街頭揚長而去的多了,要不是他們這些出租司機,女的還不得靠雙腿走回去。說當然還有公共汽車,可這時候公共汽車半小時才等來一趟,黑燈瞎火的站在馬路邊上怵不怵啊,萬一發生點什麼事,好好的女孩子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