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自己的才學賺來的錢,本以為家人會替他驕傲、高興,可讓榮易怎麼也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話才說完腦門就挨了爺爺一拐杖。
劇烈的疼痛讓他本能地捂住腦袋開始躲閃,一邊躲還不忘一邊問爺爺憑什麼打他。
“憑什麼?就憑你小子鑽錢眼裏的這個做派。”榮國強也氣得夠嗆,老頭活這麼大歲數,耳聰目明的,平時沒事幹就喜歡看個電視劇外加聽點兒什麼小道花邊的消息,今天那通電話最開始他也沒在意,可是聽了幾句他就聽出了不對勁,“你小子是給廠子做什麼天大的貢獻了還是替廠子簽了什麼重大項目了?靠著點小聰明,走捷徑撞大運弄出來的項目,咋就好意思拿廠裏那麼大筆錢?”
那麼大筆?榮易捂著腦袋,眼睛看向腳下那片早踩花的木地板,哪麼大筆錢了?就那麼點兒錢放以前他榮易會放眼裏嗎?再說了,什麼叫走捷徑撞大運?
“這筆錢是我靠真本事賺來的,沒偷沒搶,更是大興廠自己提出來給我的,你情我願的事,怎麼就讓你們生這麼大氣了?還是說你們希望我就這麼心安理得待在家裏,天天看著我爸我媽給我賺錢還債,爸你我就不說了,我媽,市醫院資格最老的護士長,為了替我還錢,每天出去給人家上門點滴,現在是什麼天啊,為了照顧我所謂的麵子,為了不被熟人看見,特意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給人家紮針,遇見脾氣不好的還要損我媽兩句,我是她兒子,我願意看見我媽這樣嗎?”
王巧蘭做這些一直都是有意避開榮易的,這會兒聽見兒子把事情說出來,驚訝之後眼睛漸漸因為那句“我願意我媽這樣”濕潤了。
飯勺隨手放在身邊的桌上,王巧蘭伸出手想安慰一下兒子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樣的,手伸出去才發現上麵還沾了蔥薑油,於是趕忙又收回來在圍裙上蹭了兩把。
“兒子,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媽快退休了,醫院裏的活兒不多,媽這也是怕退休以後閑著沒事做,找個第二職業占占身子,別太閑不是。”
媽媽的臉上掛著笑,可榮易又怎麼看不出那笑容背後老媽在拚命往肚子裏咽的眼淚呢。
如果不是那件事,這會兒的老媽應該跟著自己坐在深圳的家裏,看著電視品著茶,身上穿著的也不會是這件已經穿了七八年的舊羊毛衫了……
“我隻是不想你們為了我那麼辛苦,想盡一份力而已,何況就算真像爺爺說得那樣,我走了捷徑,撞了大運,大興廠那麼多人,為什麼在我去之前沒一個人先把這個捷徑走了,先把這份大運給撞了?說白了,就算是捷徑,也不是人人都配走的,這本身也是我實力的一部分!”
有理有據地把這番話說完,榮易把信封轉手給了榮北遷:“錢給你了,我想說得也都說了,這錢你想怎麼處理你說了算。”
說完,榮易轉身回了臥室。
門關上的那個瞬間,他把背抵在門板上,眼睛無力又無奈地閉上,之前和秦環聊天時他們就曾經說過和父母爺爺那輩人之間的代溝,那個時候秦環就說,在父輩身上有種他們沒有也理解不了的傻氣,那會兒的榮易對這個傻氣的理解還沒那麼深,這會兒就不一樣了。
此時此刻閉著眼抵在門板上的他就聽著門外的家人在那兒犯傻氣——
王巧蘭:“北遷,我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真是捷徑你們廠的人為什麼沒人能走,這是咱兒子的能力。”
“狗屁的能力,不光是撞大運,要我看,還有騙錢的嫌疑,你們廠現在是小廖在管這塊吧,回頭我得好好說說他,怎麼回事,這小子在廠裏晃了那麼兩天半就給這麼些錢?按勞分配按勞分配,論勞動,廠裏哪個不比他勞的多?要我說現在的年輕人之所以都那麼眼高手低,就是被這麼慣出來的!榮北遷,我先把醜話給你說前頭,廠子現在效益不好,工人們開支都費勁,你不能讓你兒子這麼輕輕鬆鬆就把別人的利益拿過來自己占了,做人不能那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