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感覺到兒子在叫他一樣,睡夢中的榮北遷嘟囔了一聲,居然有了清醒的跡象,榮易見了,趕忙把激動的情緒收拾好,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替他還在病中的老父親掖了掖被角。
說也奇怪,榮易長到這麼大,這回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看自己的父親,印象裏,他的父親總是眯縫著一雙眼睛,看誰都是笑眯眯的,他居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睡夢中的老爸會有這麼一副痛苦的表情。
熟睡中的榮北遷像在嘀咕著什麼,聲音太小,榮易隻能哈下腰去聽,這麼一聽,他的神情瞬間就變得沉重了。
老爸在夢裏念叨的不是還賬的事,也不是父子倆吵架的事,他在夢中絮絮叨叨說的就一句話——兒子,爸沒用,不知道做些什麼才能不讓你那麼累呢……
爸……榮易鼻頭一酸,別開眼,死死盯著地上的亮線,拚命忍了半天才算沒讓眼眶裏的淚水跑出來。
你不是沒用,是我太自大了,一直以為你隻是個會幹活的工人,是我忽略了我爸身上的才能,爸,你才是我該學習的榜樣呢……
榮易越想心裏越不好受,到了後來,實在怕再這麼下去會吵醒老爸,他幹脆起身回到了剛才的位置,借著拿圖紙的手擋住了通紅的眼睛。
榮易啊榮易,你也是時候應該反思反思了,明明在大學裏成績不錯,怎麼到了關鍵時刻會比自己老爸這樣一個普通工人反應還慢?要是你腦筋再清楚點,是不是也不用讓自己老爸這麼前前後後不停的為自己操心了?
榮易垂著頭,眨眨眼,餘光掃過床沿的時候,激動的心情慢慢地也平複了回去。
是了,他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早在之前自己在深圳受挫的時候,也是床上這個人頂著從沒出過遠門的壓力把他從祖國大南邊接回了家,也是這個人,明明收入不高,卻硬是靠著多年的省吃儉用替他把債務扛了下來。
都說人是健忘的動物,以前榮易還不信,現在想想,他可不就是健忘嗎?隨隨便便忘了老爸把自己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恩情,隨隨便便無視掉老爸為自己付出的所有。
他真的該死啊!
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的榮易盤腿坐在地上,情緒隨著光線中飛舞的灰塵慢慢平複下去,他不是那種喜歡自怨自艾的人,問題發現了,解決就好,不就是有點飄嗎?他改就是了。
下定決心的人深吸一口氣,把拿進來的那些材料還有榮北遷畫的那張圖紙都板板正正拿在手裏,隨後起身朝外走去。
老爸已經睡著了,他也是時候該好好幹活了。
臥室門開的瞬間,客廳裏的電視聲又瞬間灌進了耳朵,榮易邊關門邊皺著眉看過去,卻看見沙發上光禿禿的,爺爺並沒在那兒。
這老頭……
正嘀咕的時候,大門口傳來了聲音,榮易聽著除了老爺子,似乎還有個女人的聲音,聽動靜還有點兒耳熟?
他驚訝地回過頭,瞧著在門口換鞋的胡秋景,隨口就問:“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胡秋景不愧是被榮易看做命中克星的人,那頭他才說了一句,這邊的胡秋景就回了一聲,光回不算,她還揚著腦袋剜了榮易一眼,“你沒回來的時候,我可是這裏的常客,是吧,榮爺爺。”
“可不麼?”榮國強默契地配合,那一唱一和的樣子,不知道的估計會把他和胡秋景當成親祖孫呢。
“外麵撿的”榮易麵對此情此景,也沒什麼心思去較真,人家喜歡扮親祖孫就扮好了,他還有正事要忙,沒那個閑工夫在這兒應付他們。
所以在哼了一聲當做回應後,榮易頭也不回地徑直進了自己的臥室。
他的房間和老爸睡覺的屋子是門對門,兩扇門之間的距離跨上兩步就能到,榮易這邊才在胡秋景的身上掃了一眼,那邊已經跨進了臥室的門。
彈簧的思路有了,並不代表擺在廠子麵前的所有問題就被解決了,各組件之間的適配度是不是合適,每個部件用多大彈性係數的彈簧,這些問題都需要他用數據一個一個的去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