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餘小姐家裏有些什麼人？”
忽然，林明秀說出了一句話，以不容忽視的語調說出來的。
看著林明秀，餘素心說不上心裏的感覺是什麼。這個女人，就是她父親當年出軌的對象，就是當年找上了她的母親擺明態度要搶人家老公的狐狸精，就是害她在成長的過程中得不到父愛的元凶，就是她生出了她那唯一的哥哥……嗯，站在母親的立場上、自己的立場上，她應該是唾棄她才是的，但是，她又十分感謝她，因為她生了她的哥哥，她餘素心唯一的哥哥。沒有了她，她就不會感受到有一個哥哥是什麼的感覺了吧？
“素心？”
思琅那丫頭又在擔心她了，嗬……這丫頭就是愛為她粗心。
“我有一個母親以及外婆家的親戚們。”
“你是單親家庭嗎？聽說單親家庭的孩子都有很多狀況……”
“明秀！”
“媽！”
馬上的，林明秀那難聽的話才說出口，****仁和黃舉鵬兩父子便一起打斷了她。
“不好意思，我媽說話總是有點硬，別介意。其實我媽的意思是你的母親是個很厲害的人，一個人把女兒調教得那麼的好。”
黃舉鵬急急地替母親解釋著，不希望因此讓素心受到什麼委屈。
“沒關係，我了解伯母的意思。”餘素心淡淡地笑著，看著林明秀，正式地回答她那一臉的警戒，“我的母親在我出生前便和我父親離異了。但是，她一直都很用心地撫養我，給我最好的，總是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我的心。所以，我沒有機會體會離經叛道的滋味。在我的心目中，她是比什麼都重要的母親，我最尊敬、最珍惜的母親。”
雖然說對林明秀是感激的，但是也不能完全不計較地抹去心中對她的那小小的怨恨。正如她的父親在初見她時的懷疑聯想，這女人也在猜疑她與母親的血緣關係了嗎？雖然母親在日記裏對當時的事情是輕描淡寫的，但是正因為哀莫大於心死啊！當時她的母親是已經傷心到麻木了，所以才會什麼都不計較就選擇退出。但她與母親不同，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呢，傷害過她母親的人，她怎麼可能輕易地原諒？若今天的她是個離經叛道的孩子，她會不惜一切地報複這女人吧？趁著她的兒子喜歡上自己，便來一幕****的戲碼。毀掉黃舉鵬的一切，便足以破壞她的家庭，讓她一輩子得不到安穩……但是這麼做必定會傷害到她那唯一的哥哥，也會害她那生父抱憾終身——實在沒有必要為了她這樣的一個女人傷害她所重視的人們。
但至少，讓她良心不安一下下也好。
“那你的父親呢？他……知道你的存在嗎？”
****仁忽然說，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而那林明秀更是一臉的坐立不安。
嗬，看來她的小報複奏效了呢！但看向父親，他一臉的沉穩，實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莫非，他也在聯想到自己和母親的事情了嗎？他沒有想過吧？沒有想過自己的妻子可能是在有了小孩的情況下離開了自己吧？
男人為什麼能夠這樣呢？
大概在分開以後，為了良心好過，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而是寧願選擇相信沒有這個可能吧？試想，有女人會像她的母親那麼的笨，在明知道自己已經懷孕的情況下還要求丈夫離婚，把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庭拱手送人嗎？
原來，她也是怨他的，隻是這樣的心情不多，與其怨恨，她會選擇忘記，寧願悄悄地接近他，悄悄地分析他是個怎樣的人，然後幻想有他所參與的童年將是何種狀況，何種的幸福。
所以，她笑了，淡淡一笑，婉轉地說：“我的生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知道他在哪裏，也知道他現在有一個和樂的家庭。這樣維持現狀就已經夠了。”
在跟著母親赴約的途中，不知道為什麼，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狂亂地跳著。
“素心，你猜阿姨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是的話，我會很高興地祝福他們。”
“這不像你該說的話。”
對於思琅的話，她笑了。
是的，母親一直有男人追求，有一直為了追求她而單身的男士，也有離異的像她母親一樣帶著一個孩子的男人，當中也不乏已婚的大老板級人物。但是，她一直在當那個反對的角色，一直是。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總是不管對方如何都首先反對了再說！像那個住在隔壁街的士多店老板，像是街口那書店老板的弟弟，像是阿姨單位的那個有點胖的部門主管……”
那頭的李思琅像是怕她不小心給忘記了，於是如數家珍地提醒著她。
“我知道的，不用提醒我了……”
她當然知道，隻是她現在的想法改變了。
“但你明明……”
“我長大了，想開了，你該恭喜我而不是一再地提醒我以前的幼稚，好嗎？”
終於，那李家丫頭被她唬住了，不再爭辯些什麼。
快要到了，就要知道她那母親今天所要見的人是誰了……
“素心，思琅丫頭！”
黃舉鵬！
兩個人嚇了一跳，馬上回頭一看，不期然地，看到了黃舉鵬，還有在他身邊的那許笑天。
“嗨。”
素心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希望這兩人趕快想起自己仍然有自己要去的目的地而不是在這裏跟她們瞎攪和。咦，這人怎麼別過頭去不看她了呢？從昨晚吃飯的時候他就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不知道他在鬧什麼別扭……哦，不對，不想他的事情了。
“你們怎麼在這裏？”
黃舉鵬的話叫李思琅慌張了一下，悄悄地拉了拉餘素心的衣角，希望她自己把問題解決掉。隻是，她那好朋友卻一個勁兒地瞪著那許笑天，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暗示。唉，有異性沒人性的家夥，隻好她自己來回答了：“沒有，過來逛一逛。”
“真巧，我們今天也過來這邊逛一逛，一起吧。”說著，他撞了撞旁邊的許笑天，“笑天，你在看什麼呐……”
許笑天沒有回頭看他，隻是半眯著眼睛指著他們的七點鍾方向，“那人，像是伯父，你說是不是？”
其他三人聞言，一致地轉過頭去。
“是爸爸！”
糟糕！那分明是母親在電話上所說的地方，不是嗎？
看著****仁走進了一家小茶餐廳，四人各懷心事地對看了一眼，然後黃舉鵬說，說出了一句餘素心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話：“我們進去看看吧！”
“或許……世伯是約了朋友，我們過去，不太好吧？”
李思琅的一句話說到了餘素心的心坎裏去了，第一次，她覺得自己交的這個朋友也並沒有想象中的笨。
“不會的，我爸爸昨天在你們走了之後還誇你們呢，說是要多叫你們上去吃飯。所以現在過去跟他打個招呼他會很高興的。”
黃舉鵬的笑容真是刺眼呐……兩個小女子不禁在心中暗想著。
“我……昨天見到素心。”
看到****仁的時候，他忽然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餘鳳琴細細地想著他說這句話的用意，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素心說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她的父親並不知道她的存在，而且有自己的家庭……”
她還是沒有說什麼，一直看著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素心她……知道我們以前的關係嗎？”
這下她笑了，並不是因為想要諷刺他的愚昧才笑的，而是她真的想要笑。她那女兒啊，那種斤斤計較的性格怎麼還是沒能改過來呢？沒理由啊，她和他都不是那樣愛斤斤計較的人，怎麼會生養出她那樣性格的孩子來了呢？
“想到什麼值得笑的事情了嗎？”
看著他那已經老去的臉，那爬在臉上的淺淺皺紋，這二十年來他也不輕鬆吧？聽素心和思琅那丫頭嘰裏呱啦地說了好一會兒，說林明秀是個很難相處的女人。
“我是笑素心這孩子，總愛斤斤計較瞎操心的，像個小管家婆。”
****仁聽後，也笑了。
“你也不容易吧，雖然我沒有見過你的兒子，但是聽素心和思琅那丫頭說他是個不錯的孩子。看來你的育兒計劃非常的成功。”非常由衷地，她稱讚著他。素心那丫頭分明是很崇拜他和那孩子的，或許，她不該那樣的自私隱瞞下去了吧？但，他大概也知道了。縱使還有那麼一點的懷疑，相信也相差不遠了。
“鳳琴，當年你是為了什麼要那樣堅決地離開我？”
翻舊賬這種事情，她以為是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的。看著他，不由得又是一笑：“已經忘記了。”對於那段不好的過去，真的是幾乎忘記了，若不是女兒忽然的提及，她真的會想不起來的。
“素心……她是我的女兒吧？”
說著，他的手握住了她的，一副不容她拒絕回答的樣子。
然後，在他還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之前，一個黑壓壓的影子來到了他們的桌前。順著他那有點詫異的目光，她看到了一個與他有那麼八九分相似的年輕人，以及……她那寶貝女兒和她最疼愛的思琅丫頭。另外的那個年輕小夥子是她沒有見過的，他一隻手正搭在那神情滿是怒意的年輕男子身上——這本來並沒有什麼值得她所好奇的，但問題是，他另一隻手正搭在她女兒的肩膀上而又不見女兒有所排斥……一向對男人有種莫名排斥感的女兒，什麼時候跟異性那樣親熱過了？
這種狀況是有那麼一點好玩的味道的。
“你是誰？”
黃舉鵬的聲音異常的高亢也異常的冷淡。他看向餘鳳琴的目光是冰冷的，像是在捍衛什麼似的。餘鳳琴看了看那****仁那仍然握住自己的手，有點明了地看了看他，再看向跟在他背後的女兒，素心那丫頭在想什麼？看她一臉的焦急，眉頭緊皺著，每當她心慌而想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時總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舉鵬，你冷靜點，這裏是公眾場所，先坐下來再慢慢說吧。”
許笑天的反應是立即地走到黃舉鵬的旁邊，兩隻手重重地壓在他的肩膀上，好讓他能夠稍稍地回過神來分析整件事情。
於是，四個年輕人都默默地坐了下來。
餘素心和李思琅理所當然地走到了餘鳳琴的身邊，一左一右地坐著，也不去理會許笑天那家夥投過來的好奇目光，隻因為黃舉鵬此刻一副想要把餘鳳琴吃掉的凶狠表情，讓她們不得不這樣守著餘鳳琴。
“舉鵬，這是餘阿姨，別失禮了。”
****仁清了清喉嚨，把放在餘素心身上的目光重新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阿姨？爸你確定？”
“你很疼你媽，真是孝順。”餘鳳琴笑著，拍了拍素心的手背，安撫她過於緊張的神情。
“你到底是誰？”
黃舉鵬半眯著眼睛細細地看著餘鳳琴，聲音變得平緩了下來。到底，他已經不是十幾歲的黃毛小子了，雖然對於父親的出軌行為仍然是忿忿不平的，但是他已經可以克製忽然而至的怒意了。
“我猜，你是素心的母親，是吧？”
許笑天的話得到的回應是黃舉鵬詫異的臉和餘素心、李思琅那充滿責備的一瞪。
這人就不會裝一下啞巴嗎？說出來根本沒有什麼好處！
“你是素心的媽媽？”
十分、十分疑惑的一問。
“她是我的前妻。”
****仁搶在餘鳳琴之前把話說出來，而他的話讓黃舉鵬和許笑天一愣，也隻有餘鳳琴能保持一貫的神情輕鬆地喝了一口茶。
“你是說……你和媽結婚之前是跟……跟……素心的母親在一起的？”黃舉鵬吞吞吐吐地說著自己也搞不清邏輯的話。他方才看到父親握住那女人的手時隻是在想父親可能背著母親出軌了，但現在父親卻告訴他那是他的前妻……那他跟餘素心是什麼關係？還有……“那你們現在算什麼？藕斷絲連？還是舊情複熾？”
“不對，餘阿姨根本沒有破壞你們家，破壞人家家庭的是你的母親！當年……嗚……”
“思琅！”
餘素心馬上飛身過去捂住李思琅的嘴巴，這丫頭說得太多了，說得太過火了，那是她根本不想讓黃舉鵬知道的事情！目光不敢看向黃舉鵬，卻不小心瞄到了一旁的許笑天，那家夥正用沉思的表情看著她，不知道是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這麼說是我媽破壞了你的家庭了？真的是這樣嗎？”黃舉鵬一臉的惘然，他看著餘鳳琴，又看向自己的父親，忽然覺得眼前的父親是那樣的陌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個爸爸是我媽搶回來的嗎？”說罷，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步大步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