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有天晚上,那時候跟她一起合租的王雨玲一時無聊,租了幾張電影的DVD光碟回去看,其中一部名叫《心動》,談靜正在洗衣服,一大盆子衣服和被單,用搓板搓得兩臂發酸,偶爾抬頭看一眼電視機屏幕。電影當然拍得唯美浪漫,原來全世界少男少女心動的感覺,都是這樣美,這樣好,讓人惆悵萬分。
客人拿走了蛋糕,梁元安洗手換了衣服出來,笑嘻嘻地問:“一起吃宵夜?”
王雨玲滿口答應,談靜說:“我還要回去洗衣服……”
“你那幾件衣服一會兒就洗了。”王雨玲打斷她的話,“早叫你買台全自動洗衣機,你總是不樂意。”
談靜沒做聲,每個月房租水電,樣樣開銷下來,餘不了幾個錢。王雨玲已經拖著她:“走吧走吧,回家也是看電視。”
順著路口一拐,小巷子裏有幾家燒烤攤。生意正好,煙熏火燎。梁元安明顯是熟客,大大咧咧跟老板打過招呼,不由分說點了一堆東西,然後又叫了三大杯紮啤。談靜說:“我不會喝酒。”
王雨玲把那一大杯酒推給梁元安,說:“談靜最老土了,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敢。”又想起假鈔的事來,劈裏啪啦說給梁元安聽,“你說她是不是榆木疙瘩?”
談靜好脾氣地笑笑,梁元安問:“那張假錢呢,給我看看行不行?”
談靜低頭從包包裏找出來,梁元安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說:“這個挺像真的,怪不得你沒認出來。”
談靜說:“都怪我忙昏了頭,應該從驗鈔機裏過一下,結果忘了。”
梁元安卻把錢收起來了:“我幫你花了吧,我曉得你是沒膽子用出去的。”
“這不太好吧。”
王雨玲已經撲哧一笑:“看到沒有,她就是這麼老實。”
談靜訕訕地,又不好硬找梁元安把錢要回來。正巧這時候烤肉上來了,梁元安招呼:“來來,冷了就不好吃了。”他和王雨玲一說笑,就把這事混過去了。
王雨玲現在租的房子跟梁元安住的地方順路,兩個人一塊兒趕地鐵走了。談靜搭了公交回家,空蕩蕩的車廂,寥寥幾個乘客都麵露疲色。路燈的光一跳一跳地映進來,像是一部壞掉的電影拷貝,照得車廂裏忽明忽暗。她把胳膊放在車窗上,夜裏的風略有涼意,隻有晚上下班的時候,公交上才會有座位,因為她下班通常都很晚。也隻有這時候,她才會想點什麼--其實什麼也沒有想。對於生活,其實早就麻木了,隻是腦子裏雖然空著,可是整個人卻無法放鬆下來。
下了公交車還得走十來分鍾,這一大片都是老式的居民樓,路兩旁有不少小店小飯館,這時候還有好幾家開著門,店鋪裏的燈光像是倒影,一道一道映在窄窄的馬路上。路過水果店的時候談靜停下來,買了兩斤桃子。這個季節的桃子便宜,也很甜。找零錢的時候有個角子掉到了地上,她找來找去找不到,最後還是老板眼尖,撿起來給她。
裝桃子的塑料袋又薄又小,不過五六隻桃子,塞得滿滿的,不一會兒就勒得她手指發疼。她換了隻手拎袋子,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正巧有盞很亮的路燈。還是很老式的鐵門,一條條的柵欄影子映在地底下,她想了一會兒,還是轉過身來。
車沒開大燈,沒聲息就停下了。有一瞬間她覺得這大約是夢境,因為隻有在夢裏才會是這樣子。她有點無力地笑笑,像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不過馬上她就知道這並不是做夢了。因為聶宇晟下車了,他不僅下車了,還朝她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