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她了:“原本十哥跟蔣澤說好了,等孫淩希出門的時候,就給個機會讓孫淩希去見蔣慶誠,順便引蛇出洞,看看他們到底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可是沒想到孫淩希死了。十哥原先以為是蔣慶誠發現什麼破綻才殺孫淩希滅口,今天才知道是蔣澤幹的。這個人,心狠手辣,連二嫂跟侄子都能活活淹死,蔣慶誠現在估計自身難保了,蔣家遲早要落在蔣澤手上,以後的事就更難說了。”
周小萌便覺得如同晴天霹靂,一個接一個似的,就響在自己頭頂上,她追問:“蔣澤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初一?什麼十五?”
“原先十哥答應過他,如果把蔣慶誠給拉下馬,就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從此絕不踩過界到城西,還介紹緬甸的老板給他認識,將手頭的貨源都轉給他。沒想到蔣澤誌向大得很,壓根想的就不是把蔣慶誠從坐館的位置上推下來,而是斬草除根,自己話事。十哥當初答應他的事,其實都辦到了,就隻有一樣,沒答應他。可沒想到蔣澤追著不肯放。”
周小萌問:“什麼?”
小光又猶豫了一下,才說:“蔣澤說,十哥的話他是肯信的,但他出的力多,十哥總得表示點誠意,要十哥把你嫁給他。十哥沒答應,說他們蔣家是親兄弟還翻臉呢,做了姻親也是靠不住的,況且這個妹妹也不是周家親生的,沒意思。當時蔣澤就隻笑了笑,沒想到今天又提起這話頭來。我覺得,他並不是真要提親……”
還有半句話就不必說了,周小萌低著頭,抓著那個黑色袋子,小光說:“十哥懊悔得不得了,說孫淩希肯定不是蔣慶誠的人,八成是蔣澤的人,不該帶她回家裏來,一定是她看出什麼來,最後還告訴了蔣澤。蔣澤殺了她,一是為了滅口,二是為了給十哥下戰帖……他能殺孫淩希,就能動你……”
周小萌低頭想了片刻,卻抬起頭來,緩緩地笑了笑,說:“你跟哥哥說,放心吧,我又不是孫淩希,蔣澤想把我怎麼樣,沒那麼容易。哥哥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反正我不會在他前頭先死。”
小光不動聲色,就像沒聽見她這麼古怪的話一般。他隻是把袋子拿過去,將袋子裏的東西都倒出來,然後一一交代周小萌如何用,又告訴她,周家什麼地方還藏著武器,緊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救急。這些事,周小萌從前是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倒也覺得沒什麼意外。周衍照是個謹慎的人,大浪襲來,他一定會事先收了帆,然後駕船朝著浪尖衝去。
她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境,因為她不會連累他。
周衍照仍舊很晚才回到家中,上了二樓之後走廊裏靜悄悄的,周小萌的房門已經關上了,他經過的時候也沒多看一眼,隻以為她睡了。沒想到推開主臥的門,卻發現床上有人。周小萌和衣睡在他床上,連被子都沒有蓋,身上的衣服早就睡得皺巴巴。他的床大,她卻睡得蜷縮起來,像個孩子似的,隻占了小小的一點地方。
周衍照本來彎腰想要將她拍醒,但是一俯身看她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覆在眼上,雙頰微紅,倒像是做了什麼美夢一般。又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次他回來得晚了,仍舊從樹上偷偷爬進窗子,她不知為什麼伏在桌子上睡著了,手裏還握著筆,麵前攤開著英語課本,上麵劃滿了紅的藍的道道。她就像一隻小鳥,就那樣將頭枕在翅膀上睡著了。他不知道愣在那裏多久,最後才輕輕地將筆從她手裏抽出來,然後將她抱到床上去,給她搭上被子。
那時候她的臉頰就像是蘋果一樣,帶著粉脆粉脆的光澤,仿佛有清香,讓人幾乎不忍碰觸。
他無聲地將手指縮回去,轉身走到貴妃榻上坐下來,點燃一支煙。
或許是打火機的聲音驚動了她,也或許是煙草的氣味,沒過多久周小萌就醒了,翻了個身,有點發怔地看著他。
沒有開燈,黑暗中他也看得清她的樣子,像是小孩子睡迷了,又像是剛醒過來有幾分恍惚似的。他把煙掐熄了,說:“誰讓你進我房裏來的?”
周小萌沒有說話,她抱膝坐在床角,仍舊歪著頭看著他。周衍照隨手撚亮了身邊的落地燈,聲音裏還透著幾分刻薄:“別裝啞巴了,出去!”
周小萌仍舊沒有說話,落地燈的光線似水,融融地映在人身上,那光微帶黃暈,一圈圈更似泛起漣漪。她像是被燈光刺痛了眼睛似的,慢慢將頭轉過去,拉起被子,重新縮進去睡了。周衍照不耐煩,幾步走過來掀起被子,想把她揪起來,周小萌卻很聽話,乖乖攀著他的胳膊,隻是不撒手。周衍照沒辦法,跟她拉扯了兩下,不耐煩了,隻好任由她解著自己的扣子。
她的吻又輕又暖,觸在他的唇上就像雪花一般,一觸即融。周衍照抱緊了她,就像是想要狠狠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去一樣,有好幾次他都焦慮地想,為什麼天還不亮,可是又盼著,天要是永遠不亮就好了。
周小萌累了,到了天亮的時候,連翻身都不曾,仍舊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一動未動。周衍照想去洗手間,可是她像一隻考拉緊緊摟著桉樹一樣,緊緊地摟著他的胳膊,整個臉就埋在他的懷裏,他試了幾次都沒辦法分開她的手,最後一次大約是使力稍大,她在睡意深沉中反倒掙了一掙,將他的胳膊抱得更緊了。
周衍照偏過頭吻了吻她的耳朵,大約是癢,她往裏縮了一下,他說:“我去洗手間。”
她含混地拒絕:“不行。”
“洗手間。”
“不行。”這一次更含糊了,但是抱著他的手卻收得更緊了。
周衍照沒辦法,隻好將她抱起來,像是晃著洋娃娃似的晃了一下:“那陪我去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