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3 / 3)

“你們兄妹倆,感情挺不錯的。他都把你害成這樣了,你還不舍得動他啊?”

“蔣先生,你要是說廢話,那就不必再談了。”

“周小萌,你去對你哥哥說,你願意息事寧人,嫁給我,咱們兩家的事就算了了。現在鬧成這樣,誰都收不了場,誰臉上也都不好看。”

“我哥哥不會答應的。”

“依我看,要是你本人願意,你哥哥八成也不會攔著你。”

“我本人也不願意。”周小萌冷冷地說,“你連你親哥哥都往心口捅刀子,嫁你這樣的人,比嫁個畜生都不如。”

蔣澤倒是一點也不惱:“小姑娘罵起人來,就不可愛了。”

“我不可愛的地方多著呢,所以你也別惦記我了。”

“哎,讓我不惦記你,好像有點難度,誰讓你那麼招人喜歡呢?你說你媽媽這樣子,我要是把她的氧氣關掉,她是不是馬上就斷氣了?中國的醫學是怎麼認定臨床死亡的?腦死?心髒停跳?”

“你到底要什麼?”

“咱們還是見個麵吧。你哥哥那麼無趣的人,藏著你這麼有趣的一個妹妹,真是暴殄天物了。”

“我出不去。”

“我相信你有辦法出來,你這麼有本事的人,一定能想出辦法。”蔣澤又在輕輕地笑,“我給你四個小時,四個小時後,咱們在山頂的涼亭見。”

周小萌掛斷電話之後隻猶豫了幾秒鍾,就走到主臥去。周衍照的房間是挺大的套間,裏麵還有盥洗室。她打開浴櫃,一眼就看到裏麵放著的剃須刀,周衍照從來不用電動剃須刀,所以浴櫃裏還放著大半包新拆封的刀片。她拿著剃須刀,早晨的時候他大約剛剛用過,冰涼的金屬刀架上,仿佛還有屬於他的氣息,特殊的,親密的,隻屬於他的。她沒有用新刀片,直接將剃須刀上的那枚刀片取下來。她右手拈著刀片,於是伸出左手,看了看自己手腕,薄薄的皮膚底下淺藍色的靜脈,刀片微涼,十分鋒利,切開皮肉的時候幾乎沒有覺得痛。她將那沾著鮮血的刀片放回剃須刀內,然後放回原來的地方。

她離開主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這條走廊她走過無數遍,小時候隻要聽到媽媽的聲音,她就會搖搖晃晃從自己的房裏溜出來,悄悄地打開主臥的門。那時候周彬禮總是會一把抱起她,叫她“小公主”,那時候媽媽真年輕啊,溫柔地注視著自己,仿佛自己是這世上唯一的珍寶。

她沒能順利走回自己房間,就暈倒在走廊上。

她失去意識的時間並不久,甚至隻覺得有幾分鍾,等她清醒的時候,整個人都在一種難受的晃動中,她視線模糊,隻看到小光的臉。他的臉色是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她在眩暈中被他重新放下來,她才漸漸地明白,剛才他是抱著她在跑,現在她躺在車子的後座。

他將她放好之後正打算鬆手,突然聽她喃喃叫了聲:“小光……”他以為她是要說話,於是俯身湊到她的耳邊,她的聲息似乎更微弱了,又叫了一聲,“小光……”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在漸漸失去,他於是湊得更近些。周小萌突然雙手一揚,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拿著極細的一根鋼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小光頸中一繞,鋼線深深地嵌入皮肉,瞬間就沁出血珠。小光幾乎沒有掙紮,他隻是睜大眼睛看著她,她說:“對不起!”一腳踹中,小光倒下去,她用盡力氣才爬起來,將小光扶到一旁。不遠處的保鏢已經發現不對,紛紛朝著這個方向奔過來。她啟動車子,徑直朝門外衝去。

手腕上的血還在滴滴答答,大約是小光替她粗略地包紮過。紗布纏得很緊,但是血浸透了紗布,沿著手腕往下滴,染得腳下那張車內地毯斑斑點點,盡是猩紅的血跡。

後頭有車子追上來,闖了幾個紅燈之後,車速越來越快,但還是沒能甩掉後邊的人。她盡量集中精神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抖,也許是因為持續失血,她覺得耳畔一直嗡嗡作響,最後才發現不是錯覺,是手機一直在震動。

她壓根不看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將車開到餅市街前的牌坊底下,把車往那裏一扔,緊緊握著手腕上的傷口,衝進了錯綜複雜的巷子裏。

小光在餅市街還藏著一部機車,她從騎樓底下找到那部機車,鑰匙就放在老閣樓窗台上種著蔥的那個破花盆底下,一摸就摸到了。她騎機車還是周衍照偷偷教她的,離合器在哪裏,油門在哪裏,怎麼踩刹車,當年她也隻是騎了一小圈,就嚇得他不再讓她騎了,說太危險。

她順利地發動了機車,發動機轟鳴起來。鄰家樓上有人打開窗子,看到是她就叫嚷起來,可是她已經騎著機車穿過狹窄的小巷走掉了。

她沒有戴頭盔,風吹得頭發一根根豎起來,抽在臉上又癢又痛。正是市區堵車最厲害的時候,她騎著車在車流中穿梭。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到了山上,遠遠地看見涼亭裏一個人都沒有,她連扶住機車的力氣都沒有,最後幾乎是翻滾地跌下去,隻聽見機車“轟”一響,倒在一旁。

她沒有力氣站起來,血把衣襟都打濕了大半,還有一些血點濺在臉上。騎機車的時候速度太快,血被風吹得甩到臉上,溫熱得像一場細雨。她掙紮了一下,終於有人從背後扶了她一把,仿佛是喟歎:“怎麼弄成這樣子?”

她聽出是蔣澤的聲音,不過這時候她也沒力氣殺人了,隻能任憑他半拖半抱,將她扶到一邊坐下。她想要笑一笑,可是隻是嘴角微動,側臉看著他,問:“我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