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華光科技有限公司(1 / 3)

王文昊獨自坐在辦公室裏向外眺望,映入眼簾的是北海市中環川流不息的晚高峰。北海市的中環大概從下午五點開始就進入了慢速的階段,各式的車輛依次排著隊,像是搬家的螞蟻一樣,緩慢又有序地向四麵蠕動。

王文昊的辦公室在整棟辦公樓的二十層,也許是距離的緣故,遠遠地望去,眼前的車輛蠕動的速度好像更慢了一些。辦公桌上放著一個很舊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還亮著王文昊剛打開的公眾號推文,標題寫著“財會界天才史上最快升職經曆:三年升職國際會計師事務所R記審計合夥人。”

“在R記三年升職合夥人?別逗了。”王文昊回過頭來瞥了一眼桌上的一堆文件,不以為然地笑笑。在R記這個頭部的國際會計師事務所中,最不缺少的優秀的人才,而那篇公眾號推文中所謂的三年晉升合夥人,在這裏是根本不可能的。

R記就像一個巨大的水池,你站在池邊,視野無法觸及其盡頭。你永遠無法知曉水池的深度,隻能毅然跳入,讓自己慢慢下沉。隨著時間的推移,持續下潛,逐漸適應每個深度所帶來的水壓。想要立即沉入原本不應屬於你的位置,唯一的結局是被周遭的重壓碾壓,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因此,越往下沉,就越需要戰戰兢兢,心懷敬畏。

王文昊在R記工作已經邁入第十五個年頭,然而今天的他卻深感自己這些年是多麼幸運,當年跟自己一起入職的小夥伴,如今還留在R記的已是屈指可數。與R記共同走過的這十五年,他參與的審計項目數目之多,甚至讓他自己也難以一一回憶起。然而,每當他心靜下來,回顧過去,他與於衷彥共度的時光總是第一個湧入他腦海。

他仿佛還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個秋天當他站在華光科技有限公司大門前,頭頂灰蒙蒙的天空,周圍點綴的草木,以及於衷彥臉上天真又有點憨厚的笑容。

進入深秋以後,整個城市也就變得清冷了許多。深秋到入冬之前的這一陣子,天氣變得像個青春期的少年,讓人捉摸不定。從上周開始,溫度突然驟降了許多。王文昊的鬧鍾在周一早上六點鍾準時開始“叮叮當當”地響個不停。由於還沒有到供暖的季節,他住的小房間還是冷冰冰的。對於打工族來說,要說人生最痛苦的事,想必沒有比在寒冷的清晨離開溫暖的被窩更容易讓人抱怨的。他不情願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摸到旁邊的手機,關掉了鬧鍾。

他平時不會這麼早就起床,尤其是現在已經逐漸進入事務所的忙碌的時候了,每天下班的時間越來越晚,所以審計師們第二天上班的時間也可以多多少少往後推遲一些。但是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見客戶的安排,王文昊要在早上八點之前從北海市的東南角的住處到達西北角的客戶辦公大樓。

北海市的早高峰就像一個任性的少女,你稍微敢怠慢她一點,她就立刻讓你堵在原地寸步難行。所以要想準時抵達客戶的辦公大樓,王文昊隻能把全部希望放在現在北海市現在僅有的隻有四條地鐵上。王文昊的家距離最近的地鐵站有四公裏,幸運的話,王文昊出門可以在路邊招一輛三輪摩托直奔地鐵站,這樣可以節省不少奔波的時間,也不至於太冷。

一路上從電動三輪車到地鐵再換乘了兩次公交車之後,王文昊終於在七點五十準時趕到了華光科技有限公司。華光科技有限公司在北海市外環邊的高新產業園中圈了一大塊地,建了包括辦公大樓、生產車間、研發中心多位一體的集團產業群,光是辦公樓就占地將近兩百多畝,核心辦公樓高八層,因為跟後麵的生產車間連在了一起,整個大樓向兩邊無限延伸出去,站得靠近樓身的時候根本看不到大樓兩邊的盡頭。

王文昊站在這個龐然大物前,抬頭看向它的房頂,越想看的清楚越覺得像是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揪著,整個身子從上到下、從裏到外一陣陣地發麻。

這個公司想必不僅是王文昊不陌生,甚至每個中國人都知道它的名字。華光科技有限公司起家的時候,以顯示器整機與電子零器件為主要發展方向,短短幾年之內就擴展到包括高端顯示器整機及零配件、台式電腦及原器件、小型家用電器製造、房地產開發及物業管理等多元化的業務模式,企業的規模每年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剛上市的幾年內,華光科技有限公司還是大家眼中的香餑餑,由於行業背景特殊,華光科技有限公司受到北海市國資委連年大額專項資金的資助,動輒就是幾億元十幾億元的投入。仰仗著北海市國資委的資金支持,華光科技有限公司那陣子在A股上可謂是一騎絕塵,在投資價值這方麵根本沒有對手可言。

就這樣風光無限了幾年之後,由於公司戰略太過於分散,主業投入不集中,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業績,也沒有開發出什麼正經的專利,華光科技有限公司股價便開啟了一路狂跌的模式。如果說股價反映的是資本市場對這個公司的未來預期,那年度財務報告就實打實地反映出公司過去一年的經營狀況。

由於華光科技有限公司在過去連續兩年的財務狀況已經出現了不同幅度的虧損,今年夏天被扣上了一個大大的“退市警告”的標簽。如果今年盈利情況再沒有好轉,那它麵對的將是被強製退市的風險。

“對不起我來晚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王文昊身後傳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三十幾歲的男人氣喘籲籲地出現在王文昊身後。“堵車,整個中環和外環全堵得一塌糊塗,我半路臨時從出租車改乘了地鐵,這才將將趕到。”說話的人稍稍整理了一下由於長途奔跑已經淩亂不堪的外套和領帶,然後抹了一把額頭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