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兆祥講了很多。事後小芳悄悄地對豐澤說:“怪不得你這樣崇拜爸爸,他看上去很隨意,其實思想很深刻的。”
豐澤點點頭:“他實在是很了不起的一個人,對爸爸而言,真理是高於一切的,不論是領袖,還是黨、中央,乃至整個黨,都必須服從真理,誰搞了不符合客觀實際的東西,他都不認同。”
“我很佩服爸爸的這股勁。”小芳很讚同的說。
“現在每次運動,都拿爸爸殺害吳江這段無頭公案來說事兒。小芳,你知道爸爸有一回和我說什麼?他說他已經想起來了,那個吳江其實是個叛徒。
“那爸爸為什麼不辯解?”
“爸爸說,吳江罪不至死,他當時做的也有點過。”
“爸爸也真是的,那就真的要背一輩子黑鍋了嗎?”小芳聽了很不甘心。
豐澤無奈的說:“爸爸的罪是事先定了調子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沒有吳江,也有劉江、李江,我爸爸當年身入虎穴,雖然是為國效力,但國民黨主政,就等於是給國民黨做事,很容易找到把柄的。”
“這世道還真是不公平,湯家爸爸就總是吃的開,是不是陳家爸爸性格太倔強了。”小芳很為兆祥爸爸抱不平。
“爸爸在生活中不愛較真兒,但在原則問題上他是絕不肯讓步的。湯爸不一樣,他跟本沒有原則和立場,隻唯上,不唯實。”豐澤對他的血緣上的父親看的很清楚。
過了初五,小芳就趕回去上班了,孩子們因為開學還早,暫時留在了兆祥身邊。
白天,兆祥和他們一起寫寒假作業,有時累了就帶他們去老鄉家裏玩一會。
晚上,由豐澤來給大家講書。如果孩子們聽的入神,兆祥就告訴豐澤可以通過。如果孩子們都說不好,兆祥就會在本子上記下一個數。
豐澤知道那是他欠下的板子數。有一次他不服氣:“爸爸,他們懂什麼呀?”
兆祥想了想:“那好吧!我們四個來無記名投票,如果說你講的好的二票以上,你就通過,如何?”
豐澤答應了,他想雙胞胎無論如何會投自己的票吧!
結果,每次講完,大家的投票結果竟驚人的一致,要麼都說好,要麼都說不好。
“看看吧!陳豐澤,你要是不努力學習你的子女和外甥都會超過你的。”兆祥得意的對兒子說。
陳家的三個小輩還真不是等閑之輩,雙雙、樂樂平時有湯生的精心輔導,晨晨有伊娜的課外輔導。雙雙、樂樂古文根基紮實,晨晨受外國文學的熏陶更深。
兆祥對此很滿意。他不怕後代吃苦,卻怕後代沒有書讀。
在知識越多越反動的年代裏,他還要詩書傳家。
這是改不了自己的反動本質了。兆祥自嘲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