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不到片刻,官軍騎兵已死傷過半,陳家軍也付出了五人陣亡,十餘人掛彩的代價。李小六眼見對方弓弩手衝了上來,不由急道:“大頭領,咱們快撤罷,不然連個報信的人都活不下來!”
這決非虛言,官兵五百弓弩手隻須一輪齊射,便可將二十多名沒有盔甲保護的義軍消滅個幹淨。花和尚卻勃然怒道:“李小六兒,你個雜種龜兒子,怕死了麼?”說話之間還沒忘廝殺,將一名官兵劈死,接著喝道:“將軍有令,弄丟一金一銀,提頭來見,老子寧肯戰死沙場,也絕不辱命!你若怕死,趕快滾罷!”
李小六漲紅著臉,大聲叫道:“誰他媽怕死了!咱們先回去報信,然後再殺回來便是,還怕箱子飛了不成?留在此地,一樣守不住箱子,徒自送命而已!”
“錢在人在,錢丟人亡!”花和尚脖子上青筋暴突,大怒道,“你這殺才,分明是個怕死鬼,滾罷,快快滾罷!老子就當陳家軍沒你這號人!”
李小六忽然縱馬直奔而來,將花和尚的坐騎逼得反過頭去,緊接著揮刀在馬屁股上狠狠一磕。那馬吃痛,悲嘶一聲,撒開蹄子往仙居縣城狂奔而去,任花和尚如何喝斥都無濟於事。
“弟兄們都走罷,快追大頭領,徒死無益!”李小六揚刀大吼道,“待會兒再殺回來,替我報仇!”臉上閃過一絲悲愴,拍馬舞刀,勢如瘋虎般衝進迎麵撲來的騎兵陣營。
“李小六兒,你他媽快回來!”
“小六兒,你給我滾回來!”
幾名義軍厲聲大呼,恨不得立刻衝過去。
“你們若不走,老子死不瞑目!”這是李小六又砍死三個騎兵後,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響亮而又悲壯……
“走!”
“駕!”
二十幾名義軍咬牙切齒,抽身而退。官兵追了一陣,馬力不及,也就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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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居縣,西城門外。
本來陳瀾要蘇郢昨日便回東雲山,可蘇郢實在不舍離去,軟磨硬泡之下,陳瀾隻好讓她又多留一天,今兒下午再走。
雖然蘇郢像個丫鬟一樣服侍陳瀾,盡心竭力,體貼入微,陳瀾也很享受,卻仍不敢留她,隻因仙居縣實在危險,她一個女兒家若意外落入敵手,必定生不如死。
這會兒陳瀾正親自送蘇郢回東雲山,剛剛出城。二人共乘一馬,前胸貼後背,肌膚相觸,陳瀾自不在意,蘇郢卻雙頰酡紅,心裏著實歡喜。
“小妹,等你伯父在光州占穩腳後,就把你接到光州城裏去住。不過在這期間,你隻得待在東雲山,哪裏都不許去,聽見沒?”陳瀾念念不忘嘮叨兩句,給蘇郢提個醒,免得她又來添麻煩。
蘇郢撅嘴道:“知道啦,都說多少遍了,哥,你有時候可真像個老婆婆,不像個大丈夫。”
陳瀾忍不住好笑,說道:“那是因為我沒大男子主義,又把你當成了親妹子,尤為關心而已,所以才會多叮囑你幾句。嘿嘿,我若在戰場之上,就會變成一個冷血屠夫,很大丈夫,但模樣也很可怕,你還是不要見到為妙。”
蘇郢道:“哼,誰稀罕麼!你們男人成天打打殺殺的,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哥,哪天你若做了朝廷的大官,就別再打仗了好麼?”
陳瀾淡淡笑道:“狼煙起,江山北望,血淚萬裏長。堂堂大宋無男兒,十萬胡騎寇荊湘。我願守土複開疆,煌煌漢威天下揚!小妹,這朝廷的官肯定是要做的,至於打仗嘛,沒個十年八年卻休想消停了。”
蘇郢一怔,還未來得及答話,隻聽得西邊傳來馬蹄之聲,噠噠作響。片刻間,便見一隊騎兵奔馳而來,大多身上血跡斑斑,正是花和尚一夥。
“噅律律!”
“少主!”花和尚滾鞍下馬,悲聲叫道,“和尚有罪,不但弄丟了十幾箱軍餉,還害得李小六去送死……我他媽該死,該死,真該死!”
“啪啪啪……”花和尚左右開弓,連摑自己耳光,沒兩下麵頰便高高腫起,紅通通似火燒。
陳瀾驚道:“快住手!”跳下馬來,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口齒利索的義軍便將陳雷如何命令花和尚押運財物,如何在小鏡湖畔湊巧碰到姚聖大隊官兵,如何血戰對方騎兵卻被弓弩手所逼,李小六又是如何讓眾人回來報信並最終戰死等事細說一遍。
陳瀾聽完,說道:“花和尚,你快起來,你在軍法上無罪,在道義上卻有罪。李小六確是因你而死,你得替他報仇雪恨,才對得起他在天之靈!”
花和尚霍地站起,麵色猙獰,切齒道:“好,我不殺夠一千個狗官兵,便不算給李小六報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