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傍晚,樂其萱聽見鑰匙開門聲,便關了電視,趴在床上假裝翻雜誌。竇可輕手輕腳地進來,從後麵抱住她:“小鳥,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菠蘿蜜!”說著,用牙簽紮起一塊嫩黃的果肉喂進她嘴裏。
其萱本想質問他那四十萬元的下落,想起小吟的勸告,便壓住火不吭聲。竇可撫摸著她的頭發,不打自招:“昨兒我在電話裏沒跟你說清楚,前年我拉蘇枕合夥開公司,跟他簽了份合同,約定我做前期籌備,他辭職當我的設計師。結果,公司開不成了,你知道的,是我單方麵違約。”
其萱一臉鬱悶:“原來這合同是你寫的!違約金幹嗎定一百萬呀,這不是給自己下套嗎。再說了,朋友合夥開公司很普遍,能做就做,不成拉倒,簽什麼合同呀?”
竇可說:“我曾經做過很多事,基本上都半途而廢了。也有很多朋友想跟我合作,大都隨口一說,不了了之。轉眼快三十的人了,我終於找到了最想做的事,就是開一家服裝公司。蘇枕有服裝設計天賦,我擅長品牌營銷和管理,我倆絕配。所以,我跟他簽了這個合同,為了斷掉後路,背水一戰,逼著自己把公司做起來。一百萬看上去是個大數,其實對於蘇枕的身價來說不算什麼,現在他已經成為炙手可熱的服裝設計師了。”
“要不是你幫他扳倒傑瑞,奪回版權,他哪有今天?他給過你半分酬金麼?如果你不付違約金,他絕對沒臉跟你要。”
“話雖如此,可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原則。這是我人生第一筆合同,要言出必行,勇於擔責。也算是買個教訓,以後要把人看清楚。”
其萱從沒見過竇可那麼嚴肅的表情,雖覺可氣,心裏卻也生出幾分敬意:“若蘇枕真像你說的那麼有實力,沒了朋友這層關係,你們仍然可以一起開公司賺錢嘛。”
竇可連連搖頭:“人品比才華更重要。他連最鐵的哥們兒都能背叛,何況是生意夥伴?”
“這麼一來,等於也否定了孟小吟的人品。”其萱一臉的不滿,“愛上別人的女人就算品行不端麼?那我也是你挖牆腳挖來的!”
竇可急了:“誰挖牆腳了?我的愛轟轟烈烈、光明正大!我沒腳踩兩隻船,沒當過你的秘密情人,更沒有破壞你的婚約!”
“好啦好啦。”其萱從衣櫃裏拿出兩件包裝精美的襯衫和一條紅領帶,“看,連婚宴的衣服都給你選好啦!”
竇可接過衣服,把其萱摟在懷裏:“我一直隱瞞違約金的秘密。當你發現轉賬記錄時,我都傻了。你真的不怪我?”
“除非答應我一件事!”其萱趁機發起攻勢,“我要請孟小吟當伴娘。”她知道竇可從蘇枕事件後一直對小吟不滿,婚禮都不想讓她參加。
竇可思忖了片刻,說:“成--隻要新娘不換,伴娘愛誰誰!”
4
“我很怕。”當坐在對麵的女人吐出這三個字,周教授和孟小吟都舒了口氣,全神貫注地望著她,期待她繼續說下去。
然而,女人抓起包,飛快地逃離了診所。
孟小吟本能地跟在她身後,一直走到街上。女人穿著一身真絲衣褲,拎著一隻粉色小皮包,身段弱不禁風,步態還算優雅。她從包裏掏出墨鏡戴上,回頭看了小吟一眼,放慢腳步。小吟在診所跟這個女人接觸過四次,雖然每次她都不肯講話,但小吟能感覺到,她並不排斥自己,甚至略有好感。上次離開的時候,女人還留了她的電話號碼。
小吟走到她身邊:“天氣不算熱,我陪你走走吧。”
女人不做聲。她們漫無目的地溜達,走進一家街心公園,樹蔭茂盛,蟬鳴陣陣。圍著波光粼粼的湖轉了半圈後,女人挑了一條幹淨的長椅坐下,把包放在腿上。
小吟說:“longchamp的包包?真漂亮,國內都沒見過這一款呢,在法國買的?”平時小吟對名牌並不在意,隻是這幾次留心觀察女人,發現她總拿著這隻小包,便專門記下這個牌子,以便搭話。
女人微微點頭,又從包裏掏出一個粉色的配套皮夾給小吟看。開包的瞬間,小吟瞟見裏麵似乎裝有幾個藥盒。再細看女人,鼻子尖尖的,脖頸修長,嘴唇薄如花瓣,手背上青筋暴露。縱然有病弱之態,但小吟料想她年輕時是個美人。
吹過一陣愜意的風,湖邊柳條搖曳。小吟說:“我家離這不遠。小時候,爸媽常帶我來這個公園玩。我抓螞蚱、追蜻蜓,跑得渾身是汗,小辮都鬆了。他們就坐在長椅上聊天,給我拍照片。”
女人發了會兒呆,低聲對小吟說了句“對不起”,匆匆走開了。
小吟獨自悶坐,琢磨著自己的話裏哪個元素讓她產生了反感情緒。莫非她討厭家庭,討厭她的父母?也許她有一個冷漠孤獨的童年,所以她不習慣與人正麵交流。她穿長衣,戴墨鏡,怕曬太陽,怕陌生人,也許她遭受過暴力侵害,所以沒有安全感。
晚上,小吟住在樂其萱家,為第二天的婚禮作準備。其萱顯得焦慮不安,一會兒修指甲,一會兒找耳環,一會兒試緊身內衣。她讓小吟一遍遍地幫她敘述婚禮程序,生怕有所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