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個啥情況?棒子的腦袋都大了,這政委甩下個大活人就走了,正愁的沒找沒落的呢,小梁子又出啥幺蛾子呢?
想是這麼想,楊棒子還是湊了過去。小梁子一把拉住棒子的胳膊,連拉帶拽地把他弄到院牆跟,小聲的說了一番話。
聽小梁子說完,楊棒子這才明白政委這是唱的哪一出!
一開春,政委送自己小子參了軍,本來是要親自給安排到一線的作戰部隊去的,正好接到要回延安參加整訓的命令,這一去就是小半年。
政委前腳走,後腳他媳婦就找了司令員。黃司令一家老小七、八口,被白狗子殺得殺、燒的燒一個沒剩下,見了政委媳婦,一聲“嫂子”喊出口,眼圈就紅了,沒二話,當時就把政委的小子調到自己身邊的警衛連。
小家夥挺硬氣的孩子,能吃苦,訓練起來下死命的出力,練拚刺被劈了茬的木棒棒紮穿了肉,都不吭一聲,少見的硬脾氣。
可惜,小時候跟著母親逃命的路上,被別個縣的還鄉團,劫了幾百鄉親用槍圍上,當著眾人的麵,把捉到的紅軍傷員剝了皮,點了天燈,還把十多個紅軍家屬亂槍打死在河灘上。
當時政委的小子就被嚇得做了病,好歹治的沒啥大事,可惜落了病根,一聽見槍響,就尿褲子,瀝瀝拉拉的那種尿褲子。
進了警衛連,訓練啥的都是好樣的,就是一聽見槍響,褲襠裏立時一片濕,其他戰士給起了個外號,叫個“小嘀嗒”。
政委整訓回來,“小嘀嗒”這名頭傳到了耳朵裏,硬朗了十多年的漢子,羞憤地掀了飯桌子,要不是有人攔著,當下就要廢了這孩子。
還是司令員做的工作,說這是白狗子造的孽,咋能怨的孩子呢,有這麼個種在,早晚能砸吧成人,總比咱隊伍裏那麼多沒了家人的同誌們強不!
消了氣的政委堅持要把孩子送上前線,司令員死扛著不同意,倆人為這事好些日子別扭不說話呢,孩子就這麼在警衛連待到現在,成了司令員和政委的心病了。
沒想到政委今把這麼個燙手的山芋硬塞到楊棒子的懷裏了,這可咋整?俺也不是大夫啊,這聽見槍聲尿褲子的毛病可咋治啊!楊棒子愁得胃裏直抽抽。
瞅著這黑瘦黑瘦的小家夥,楊棒子眼前老晃出另一個身影,心裏又是一陣陣地鬧騰,他的親弟弟要是還活著,也該這麼大了。
歪著腦袋想了想,告訴小梁子拉上治安科長找飯去,這日頭快西斜了,亂事一堆,吃完飯再說。
打發走小梁子,楊棒子走到緊閉著嘴,戳在台階上一動不動的“小嘀嗒”跟前,推了一把小家夥的肩頭,讓他先進了正屋。轉過頭來,接著和程主任叨咕任務的事。
程主任把手裏的紙包包塞到楊棒子的兜裏,告訴他這是任務的詳細計劃和轉移的路線圖,讓棒子一定保存好,上麵標注著交通站的位置和具體的聯絡人姓名。
楊棒子再沒了嬉皮笑臉的樣,剛才那一出把心情整的亂七八糟的,有點心不在焉地相跟著主任,前後腳地進了屋。
一進屋,楊棒子抬眼一瞅,“騰”的一下火又起來了!
地當間,大個正用一隻手壓在小嘀嗒的肩膀頭上,眯著眼低頭瞅著臉煞白的小家夥。
小嘀嗒腿都打顫了,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跌倒在磚地上,可就是緊咬著嘴唇,瘦小的後背顫抖著,死命的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