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房裏,一個圓圓臉長滿了麻子坑,身穿白布衫子、青洋布燈籠褲的夥計蹲在個凳子上,正對著房門,端著粥碗“吸溜,吸溜”的轉著圈喝粥呢。
另一個瘦長臉,小分頭黑布馬褂的中年漢子攥著個山藥蛋蛋,一邊吹著氣,一邊兩手倒換著剝皮呢。
兩人瞧見楊棒子進來,瞅了兩眼,該喝粥的喝粥,該剝皮的剝皮。
炕上半靠著牆,翹個二郎腿的年輕後生哼著小曲,腳丫子還一顫悠一顫悠的,理都沒理進來的人。
楊棒子眼睛掃了一圈屋裏,斷定門口地上的破碗是炕上那位摔的,撿起碎碗片子,心疼的看著上麵殘留的稀麵糊糊,皺皺眉,把碎片子輕輕放到桌上。
“碗是你摔的?”楊棒子站在桌前,壓著火問哼著小曲的年輕後生子。
“咋了!就是老子摔的!老子抗戰有功!給老子吃豬食!沒他媽摔你臉上就不錯了!”後生子還挺橫,聽見問他了,一骨碌從炕上坐起來,指著楊棒子就開罵。
怪了,楊棒子本來的一腔怒火,倒還真壓住了,笑嗬嗬地問:“兄弟哪個部隊的啊?咋個抗戰有功了?咱土棒子一個,見識少。”
白布衫子和黑馬褂那兩位,用眼角撇了撇炕沿上耀武揚威的那位,嘴角掛了絲冷笑,盛粥的盛粥,啃山藥蛋的吧唧著嘴,都吃得挺香。
“老子17軍84師的!上尉連長!忻口會戰老子拚過命!國軍頓頓白麵饅頭!他娘滴在八路這天天給老子吃這些喂豬的東西!”瞧那兩位同屋的吃的挺香,唾沫星子橫飛的後生子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要掀桌子。
楊棒子一回身,右手一把就攥住了去夠桌子的後生手,略微使了把勁。
“哎呦!哎呦!鬆開!快鬆開!狗日的再不鬆開,老子不客氣了啊!”後生子手腕上像被箍上一圈燒紅的鐵,疼的直咧嘴。
“官不大,年歲不大!脾氣不小,還他娘地老子老子的!不客氣個俺瞧瞧啊!”楊棒子笑眯眯地瞅著冷汗冒了一額頭的後生子。
後生子一揚右腿,奔著楊棒子的襠部就蹽起了一腳,“噗”的一聲,正中楊棒子兩腿中間。
屋裏的兩人,和門口的科長都“呀”了一聲,唯有小梁子抱著胳膊笑嘻嘻的等著有人叫喚。
果然,有人叫喚了,不過不是楊棒子,是那後生子,左手夠著夠著的去摸腳麵子,嘴裏哼哼唧唧的。
楊棒子冷笑一聲,說:“走!”,一鬆手,暗勁一鬆,後生子的身體平著飛出去,倒撞在炕沿上,仰殼摔在了炕上。
“呦!還是好部隊呢!17軍的,打過不少仗啊!”楊棒子叉著腰笑嗬嗬說。
“團城口守的不錯啊,一個師和鬼子一個中隊對峙了8天不出擊,閻老醯讓撤退,一口氣跑了他娘滴400裏地的是你們吧!”
“忻口會戰35軍兩個旅出擊南懷化,是哪支部隊接到增援命令拖延了一夜才出擊的,讓兩個旅的弟兄們血戰一夜就回來幾百人的?”
“中條山打的好的,看見鬼子影,槍都沒放就潰逃了遍地,軍參謀長、副官長、師長,讓鬼子俘虜一大堆的是他娘地哪個部隊?”
“你!你!你是幹啥的!”楊棒子嘰裏呱啦一通話,把個後生子說的臉煞白,半靠在炕上怯生生地瞅著叉著腰的棒子。
“你姥姥個腿地!給老子起來!立正!見了長官不敬禮!你家花生米委員長教你的嗎!”楊棒子給了那小子一腳嚷嚷道。
小梁子差點笑出聲來,回手一捅看熱鬧的科長,科長也憋著不敢笑呢。
“俺!俺!俺是上尉!再說了,俺是國軍!”後生子明顯的有點打怵這個黑大個了,還是仗著自己的國軍牌子壯壯底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