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棒子接到東山梁傳下來的消息,說是有幾十頂降落傘飄落的時候,手裏的軍帽已經盛滿了花花綠綠的各種鈔票。
數也沒數,叫過包紮所的同誌,一帽兜子菜金、法幣、偽幣、軍票啥的都倒在了那人懷裏,囑咐了一分不少地轉交給犧牲驢的主人。
喝了兩口驢肉湯,太淡,沒鹽腥味,就著兜裏早上剩下的半塊餅子,填補了下肚子,腦子裏也轉了幾道彎彎,喊過通信兵,讓把縣大隊的女政委,警衛連的趙疤瘌,村上的幹部,馮大眼和老五子,這些人召集到大榆樹下,楊棒子要開會呢。
老馮和老五子先過來的,一個勁地誇驢肉好吃,瞅見楊棒子苦個臉,問咋的了?楊棒子磕磕煙袋鍋子,話裏那意思老子出了兩毛菜金,肉一口沒吃上,喝兩口湯,還沒鹽味,虧大了!
那怨誰啊!八路的鹽也缺,都得上敵占區去搞鹽,戰士們都按定量領,當寶貝藏著舍不得吃,你楊棒子大大咧咧地,兜裏不藏東西,喝湯沒鹽你怨誰呢!老馮兩人挖苦楊幫子半天。
要不說還是政委的覺悟高呢,洪梅政委站在他們身後,聽三大老爺們打嘴仗,也不言聲,從挎包裏摸出個小荷包,打開用手指夾出塊鹽巴,走過去,在三人的注視下,放到了楊棒子的缸子裏,還是啥也不言語,退回去眼睛瞅著河水。
老馮和老五子衝楊棒子擠擠眼,楊棒子用手指攪和攪和缸子裏剩下的半下子湯,一口酎了下去,抹抹嘴,咂巴咂巴手指頭,眯著小眼,受用的很啊!
這功夫趙連長他們都到了,“老團長,吃的咋樣?打牙祭舒坦不?”趙疤瘌嬉皮笑臉的問楊棒子。
“屁!你們這幫子兔崽子!就知道自己個躲一邊受用,連口鹽也不給老子孝敬!還是娘~那啥政委好心給俺放了點!”
“楊隊長,不用客氣,俺不姓娘,俺姓洪,洪水的洪,梅花的梅,叫俺洪政委就可以。”女政委板著臉一字一句地說完,接著看著南麵黑沉沉的天。
“咳!咳!那啥,那啥,好說好說,開會了,俺布置下任務!”楊棒子鬧個大紅臉,低著頭說了兩句,沒理會幾個人的偷笑。
“老五子,現在是啥時辰了?”
“夜裏7點20了!”老五子掏出懷表,掀開蓋對著石頭灶那的火光,仔細瞅了瞅。
“俺估算最多再有個把小時,鬼子就要發動夜襲,咱們在這擋了鬼子一整天了,也算完成阻擊任務了,老子要撤了!領著小鬼子兜圈子去!”說話的時候,楊棒子小眯縫眼一眨巴一眨巴的。
“俺命令,警衛連把東山梁和二線陣地上點上火把,越多越好!兩處陣地各留一個班,待村北槍聲響起後,鬼子必定會對這兩處發起攻擊,放兩排槍,馬上撤回。趙疤瘌,火把點完,你就領警衛連護著傷員、村上同誌,北撤,記住,牲口的糞蛋子別留下,告訴撤下來的兩個班,把腳印子和牲口的蹄印子用樹枝子劃拉了!”
“明白!老團長!”趙疤瘌痛快的回答。
“馮大眼,老五子,開完會,從縣大隊給你們撥20個人,你們帶著小分隊和這20個人走昨天來的路,還記得種著高粱的那塊土坡子地不,到那等我。”
“等等,老楊,我問你個事,咱們小分隊的任務是啥?”
“押送犯人去西邊交接,咋了?”楊棒子正說到興頭上,被馮大眼給打斷了。
“那就對了,早上你領著區小隊上去打阻擊,俺沒攔你吧?俺懂個輕重緩急,後來分區又來了指示,讓你領著警衛連和縣大隊阻擊鬼子一天,現在任務完成了,為什麼不帶著小分隊執行任務,還要回西王莊呢?有分區的指示嗎?還是你擅自做主?”
“馮大眼!這俺說了算!老子是軍事指揮,軍事行動聽老子的!和你老小子出發的時候說過沒!”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阻擊鬼子是組織上派下的任務,現在任務完成,必須執行沒完成的押送任務,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任務,是小分隊全體同誌的任務!你有什麼權利隨意更改上級的命令?”
“老子說不執行押送了沒?跟著警衛連一起走,那不還是讓鬼子攆著屁股嗎!那他娘滴不還是把鬼子往要命的地方引嗎!你他娘地腦瓜子裏想啥呢!”
“楊棒子,你他娘地再和我老子老子的,老子就撅了你個棒子!老子要求開黨小組會表決!”
“別吵了!別吵了!老團長消消氣,馮同誌,坐下坐下!”趙疤瘌和老五子幾個趕緊拉的拉,勸的勸。馮大眼還沒說夠,剛坐下,“噌”地一下又站起來了。
“司令員和政委就知道你楊棒子好犯個自由主義,才強調有大事必須要開黨小組會決定,打鬼子是對的,俺一百個讚成,但自己的任務是不是也要完成?”說完,氣呼呼地蹲下了。
楊棒子倒沒跳起來反擊,他這樣的人,別看平時粗粗拉拉的,可在共產黨的部隊裏十幾年下來,在各種派係、各種鬥爭中,能安然過來,絕不是運氣好!他有他鬼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