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裏哭成一片了,帳篷外的士兵們也開始像被傳染病傳染了一樣,也都哭開了了,要說軍官們都是受過教育的,還都掩麵而泣的,哭也就是哽咽和抽泣,那些士兵們可不管啥臉麵的,咧開大嘴捶胸頓足的!
其他駐防地和防區的不明白怎麼回事啊,怎麼聯隊部附近起了哭聲呢,死人了還是咋的呢?不少就跑過來看熱鬧,一問這況,也被感染了,哭著就回去了,那就和串了線一樣,一個哭著回去的,那一片的也都哭上了,想老婆的,想孩子的,想爹媽的,想家裏養的貓狗的,想河溝裏的小魚的,想街角小店裏的阿秀姑娘的
沒多一會呢,整個聯隊,整個走馬驛鎮,整個這幾十平方公裏的鬼子防區內,那是處處有哭聲,片片聞哀戚啊!
鬼子哭了!八路先是呆了,然後是樂了!楊棒子接到報告時還不信呢,他正在西坡台檢閱這個剛投誠來的純正的日軍小隊呢,摸著九二式重機槍和歪把子輕機槍嘿嘿地樂呢,聽樊大膽說,走馬驛穀地裏全是鬼子的哭聲,聽著可瘮人了,他哪信啊?跑了一個小隊,鬼子就如喪考妣的集體大哭,咋可能呢?
等他爬上缺了蛤蟆嘴的蛤蟆山頂時,側耳一聽,還真是挺清楚地傳來了一陣陣地哭聲,有拉長聲的就和農村那出殯時過白事專門給哭的那種一樣,拉短聲的聽著就和兩口子打架時,那娘們吃了虧坐在炕頭上一聲一聲的嚎哭一樣,最多的還是和蛐蛐叫一樣的壓低了嗓子的哀嚎,聽著確實是瘮人呢。
鬧不明白是咋回事呢,趕緊派個人去把橫山鬼子同誌給請了來,讓這日本同誌瞧瞧這幾千鬼子是鬧什麼妖呢?
橫山聽了會子,也聽不清這是為啥哭,畢竟離著遠。隻聞哭聲沒聽見說啥,他就要求去臨近的鬼子陣地邊上,去問問防線上的鬼子兵,這是出什麼事了。
過了半個來小時吧。橫山回來了,說那防線上的士兵們給他傳話了,說是都傳呢,清水聯隊長先開始哭的,然後軍官們都哭上了,鎮子那的士兵們跟著也嚎上了,大家都覺得挺傷心的,有軍官帶頭,幹脆都哭上了!
楊棒子一聽這個,覺得有點意思啊。想了想,幹脆和鬼子們再加把柴火!他讓樊大膽趕緊去把老鄉裏麵會吹嗩呐的找來,尤其是給人家過白事的那夥子,找過來給工錢!
走馬驛裏原來就有這麼個班子的,沒走遠。隨著從走馬驛轉移出來的老鄉們就在葛溝村西北的磨子溝村呢,離這也不遠,一會就給叫來了。
那班主也認識楊司令,一見麵笑眯眯地就問:“楊司令,你家有白事啊?”說完了,自己也意識到這話說岔了!一縮脖一伸舌頭!
楊棒子一聽這話怎麼那麼不是味呢!“你家才死人了呢!老白頭,你那胡子是不是要讓老子給你修整修整啊?”楊棒子作勢要上去拔這個班主的白胡子呢。
楊棒子平時和老鄉們處的特好。他自己不說別人都不認為這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大個子八路是個司令的,還都以為是那個部隊的夥夫或者是馬夫呢,後來才都知道這就是楊司令,一看沒啥架子呢,還和老鄉們擠一起互換煙絲抽呢,也都不礙著啥了。開玩笑開慣了!
告訴老班主,是山下的鬼子死人了,沒聽都在哭呢嗎,你帶上你得人,使勁地給吹打吹打。鼓足了勁吹,咱八路給你們算出工,給工錢,要是吹的鬼子哭的更傷心更歡實了,還給加錢!楊棒子可說了啊,吹得好的,每人還加獎一個肉罐頭!
這叫啥事啊,還給鬼子哭上喪了!既然楊司令開口了,還給工錢和肉罐頭的,那就幹活吧!那拉弦的整整弦子,吹嗩呐吹笙吹笛子的試試音,打鼓打鑔子的擦拭擦拭,那女聲主哭的吊吊嗓子活動活動筋骨。
兩聲驢叫開場!一上來就是白事的開場曲目——《大得勝》,這個也叫開門鼓,然後是哭皇天哭五更,一溜子下來是打墓調,嗩呐一拉最高音,最*的部分來了!小寡婦上墳!女聲上場!哭靈調來了!
這淒淒慘慘哀哀戚戚的哭調一起啊,咱先甭說山下的鬼子們聽著用大喇叭傳過來的這動靜是啥心了,就連楊棒子那心裏就和倒進了二升鹵水一樣,苦的啊,眼淚就淌下來了!
想他的爹媽了,想他的爺爺了,想他那不知道下落的弟弟妹妹了,想他親親的蓮香老婆啊,想著想著,嗚嘮一聲,一轉身,楊棒子也嚎啕大哭起來了!
該!讓你小子使壞!人家小鬼子哭自己的傷心事呢,你非的添把柴火加壺醋的,這下好吧,把自己也鬧哭了吧!樊大膽小梁子他們本來也聽著心裏怪難受的,這一看楊棒子哭的這麼傷心,一個個地撲哧撲哧全樂了!
楊楊棒子還惱了呢,說這幾個貨一點同心都沒有,小鬼子們一準是想起自己的爹娘了才哭的,老子也是想爹娘老婆了才哭的,你們他娘地一點同心都沒有,氣的楊棒子追著踹這幾個貨!
鬧吧鬧吧的就快天亮了,這白事班子唱的吹的是口幹舌燥精疲力竭的,楊棒子看看這也差不多了,就自己掏出幾張邊區票票來,又從樊大膽那卡了一塊大洋,從小梁子那翻出幾張還是在保定攢下的法幣來,一起都給了白胡子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