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川和鄭元心相識於京城的書畫街市上。
他沒有什麼愛好，十足十的書呆子，隻喜歡搜羅點兒書啊畫啊，找兩件古玩。
在街市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子拉住他，要他買一幅字，說是王羲之的真跡。
他拿起來一看，雖然那幅字筆力遒勁，如風舞龍，但是運筆行轉之處，也看出幾分艱澀。再加上用的紙，就是坊間兩年前的羅蠶紙。
那女子拉著他不讓走，說是家中長姐仿造，隻為糊口，求他賞口飯吃。
他端詳著這個不大的攤子，書也好，畫也好，都精工求湛，雖不比前朝大師之作，但到底已是難得。不過他不信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甚至猜測是臨摹之作。
江左川來了興趣，說：“你長姐既然能書會畫，要她親自給我畫一幅，畫的好，我便買了。”
“這都是我長姐畫的。”小女孩捧起一副牡丹，層層疊瓣，大氣不失典雅，蜂蝶如擁。
江左川欣賞著，上頭還有題字，“蜂擁蝶依堪憐汝，開向原郊也國色。”
“這也是你長姐寫的？”江左川的興趣更大了些。
女孩點點頭，帶他去了街市巷尾的一處民宅中，果見一個女子在房間裏寫寫畫畫，可惜這房子裏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就隻有文房四寶和她了。
淡藍色的衣衫，一支素銀簪子，手裏一支不能停歇的毛筆，便是全部的印象。
“長姐，長姐。”小女孩叫她，她就做了個“噓——”的動作。
江左川就坐旁邊等著，看她揮筆，看她取墨，看她展紙，就這樣坐著等了一個上午。
“公子久等了。”最後她才端了一杯茶來，雖是最普通的碗盞，但江左川嚐得出，這茶不是尋常人家喝的，醇而不媚，齒留清香。
他看她一舉一動，頗有教養，不像是市井人物，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樣寒酸的宅子裏作畫為生。
江左川買了她一幅畫，不是那副牡丹，卻是一副紅梅花，在白雪中傲然，簇簇紅梅，如雲如火。
他常來照顧她的生意，也買她的字，買她的畫，但買的總不多。
本想著能長久的照顧她的生意，但那天，攤子上隻有幾副陳畫，江左川看得出，不是新近作的。
“你長姐那好些的畫不賣，怎麼賣這些？”
小女孩說：“長姐以後不能賣畫了，她被抓回家了。”
江左川愣了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讓小女孩帶他去見她。
三天以後，依舊是那所房子，依舊是空空蕩蕩的模樣。
“多日未見，公子安好？”她穿的華麗些，珠翠多了，臉上的胭脂也濃了，但和胭脂一起的，是麵上掃不開的愁雲。
“一別多日，小姐似乎不是昨日之人。”江左川略有些恍惚，裝束變了，好像連行動舉止也變了。
“明日之人，未必是今日之人。”她依舊奉了一杯茶，和那日的茶一樣，“今日後，怕是與公子再無緣相見了。”
她說罷，似乎掩不住的心酸與無奈，轉過身子去拭淚。
“此話何意，小姐要離開京城嗎？”江左川沒有心思飲茶了。
她說是家中父親逼她嫁給一個喪妻的商人，她不願意便帶著婢女逃了出來。因為沒有積蓄，所以賣畫為生，希望能攢些盤纏逃走，但沒想到被父親發現，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