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逃走,或者直接死了算了。這種想法萌芽生長,江左川也察覺到了。
於是,連出門都變成奢侈。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連摔碎碗盞的力氣都沒有了,每日在香味彌漫的房間裏昏昏沉沉地混過一個又一個夜晚。
她已經沒有力氣,神誌也不清醒了。什麼時候懷的孩子,也記不得了。
隻是那天,屋子裏的熏香逐漸變淡,她慢慢有力氣了,也終於看清楚高高隆起的肚子。
過了兩個月,她生下了東姝。
“她看了孩子一眼,就把臉側過去,連是男是女都沒有問。”江左川抱著小女兒,心疼地貼著她的麵頰。
他永遠無法忘記知道鄭元心懷上孩子時歡喜的心情,他終於找到理由保住她,可是他歡天喜地時,那個讓他費盡心思的女人卻每天都想求死。
府中已經頗為流言,尤其是江閣老和江夫人十分不滿。但是江左川都把這些擋住,政事家事,每一天都疲憊不堪。他期望回到房中,鄭元心能跟以前一樣,在看著書,或者問他想不想喝些茶。
曾經的相敬如賓都是假的,隻有欺騙是真的。撕破了曾經的麵具,真麵目冷漠而可怕。
生產完,鄭元心看向孩子的目光,好像那是她一生的屈辱,是洗不去的恥辱。
江左川不想抱抱他的女兒嗎?可是他止住了。即便是有了孩子,鄭元心表現得也是決絕。
東姝生下來或許就是個錯誤。
爹爹不親,娘親不疼,爺爺看了一眼隻說晦氣。
但江左川還是要求擺了百日酒,禮不可廢。他又一次忤逆江閣老的意見,在他屈指可數的叛逆行徑中,一次是娶親,一次是隱瞞細作,還有一次就是給不討喜的女兒擺酒。
“哪兒有母親不疼自己的孩子?”江初瑜勸著他。
江左川背對著她不說話,隻是抱著剛剛百天的女兒。他是江家的獨子,江府的擔子都壓在他身上。
他要做父親心中能擔得起大任的兒子,要做皇上信任的臣子,還要做江初瑜背後母族勢力的依靠。
當然他也是丈夫,要努力保住自己深愛卻犯了錯的妻子。
現在全新的身份,是一個父親,他已經不堪重負了,尤其是和妻子的關係中,他手段不高明,可都是無奈之舉。
誰又去教他該怎麼平衡這一係列的身份,兒子、臣子、兄長、丈夫、父親……誰又能把每個身份做到完美?
“小妹,如果讓父親知道,元心和東姝一個都不會留下。”他清楚父親行事的風格,所以把一切都藏在心底,今天是第一次對另一個人吐露。
江初瑜點點頭,“我明白,隻是你和嫂嫂,還要互相折磨下去嗎?”
久久沒有回答。
“你舍不得讓她走,不是嗎?”江初瑜看著小東姝,問他道,“這件事說起來,又能說誰是對的,誰是錯的?隻是一直不說話,矛盾隻會越來越深。”
“是去是留,總比現在僵著好。”江初瑜拉著他往臥房走去,“把事情說清楚,事已至此,還要把心思都藏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