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瑜不得不承認蕭景年是了解她的。到底是同床共枕了十年,要拿捏她,還真是輕而易舉。
涉及到坤儀宮的眾人,江初瑜不可能不在乎。她不願意自己的過失連帶其他人受罰。
第二天,二喜就把厚厚的宮規拿了三十六冊來,這是蕭景年的命令,坤儀宮每個人都要學,還必須江初瑜親自教。
“他確實知道怎麼治我。”江初瑜嘴上抱怨著,但是也大約明白蕭景年是什麼用意。
不過是看她太閑了,給她找些事情做,以免她沉浸在洗桐離世的哀痛中終日抑鬱。
“夜禁不得出,違者杖十……私通者杖斃……宮女太監對食者,罰為苦役……”
江初瑜讀著,底下人跟著讀。
讀了不到兩天她就煩了。
“一堆的封建糟粕……”她把書冊一合,沒趣的一扔。
“娘娘!”雲青提醒著她,宮裏的小宮女們也一臉期盼地望著,事情可關係她們的未來。
“唉……”江初瑜一腦門子哀怨,又讓人撿了回來。
一條條不近人情的宮規從她嘴中教授給年輕的宮女們,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十年前也是因為規矩,蕭景年要她學規矩,所以才會有金嬤嬤追她,她才會第二次掉進湖裏。
時過境遷,規矩依舊是那些規矩,可她已經從學規矩的人,變成教規矩的人了。
蕭景年安排金嬤嬤管教無果,他才把江初瑜帶到書房裏,習字學畫,耳濡目染的學著一言一行。
這麼多年過去,江初瑜雖然學會了深宮中的做派,但是對這些規矩一如既往的鄙薄。
怪不得太醫一直說她鬱結於心,原來整日被這些條條框框束縛著,雖然在王府時可以沒大沒小,但是人前免不了要裝起來,免不了有受委屈。隻是那時候私下裏蕭景年縱容她,有個可以緩衝的地帶。
“都不是些好東西。”江初瑜在心裏罵著自己手裏的這本宮規。
也是這本規矩,讓她如今困在坤儀宮內,不能踏出半步。
“洗桐,當年我跑出去就好了。”她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盯著院子的銀杏樹,翠綠色的小扇子在風中搖動,好像是它們在扇風,而不是風扇動他們。
雲青從桌旁站起,走到她身邊安慰:“娘娘,您別再想了,洗桐知道您這樣,也不會開心的。”
“她啊,”江初瑜搖搖頭,好像窗外的銀杏葉一樣,又笑道,“她要是知道我現在教宮規,不得笑話死我?”
“罷了,今天到這兒吧,你們都去忙吧。”江初瑜把冊子一合,扔在岸上,出了殿門。
她走到銀杏樹底下,看樹葉舞動,好像玲玲作響。
“哈哈哈,”她笑了起來,“雲青你看,這銀杏長得多好,可惜樹欲靜風不止,一直到秋風卷地,樹葉飄落,才真的有寂靜之時。”
她張開雙臂,在樹下轉了幾個圈,裙擺飄動,和銀杏樹葉一般。隨之而來的,還有銀鈴一般的笑聲,和著樹葉莎莎,好像回歸到天地自然之間。
杏色的裙擺撐出了一方天地,好像樹上的葉子黃了,落到她的衣上。
但腳步不穩起來,轉了幾圈,就好像醉了一般站不穩了。
“誒,小心!”宮門口,蕭景年已經看了一會,此時疾步飛了過去,把要轉暈的她扶住。
江初瑜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半蹲著屈膝,“陛下。”
“免禮。”蕭景年扶起她,臉上也終於有了笑意,“皇後今天,身子好些了。”
江初瑜點點頭,從他手裏把自己的臂彎扯了出來。
“臣妾失禮。”江初瑜為自己剛剛在樹下放肆的笑容而道歉。
蕭景年一愣,“無妨,你開心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