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已過，木廊下的針刺無骨花燈在元月寒風的吹拂下擺動，昏黃的燭光不規則地鋪灑開來，與夤夜的月光交織成比盅於黃昏時還要富有靈動詩意的景象。
林玨坐在書案前，麵前書卷被攤開的頁麵未曾翻動過，她定定坐了一盞茶的功夫，翻來覆去周芷柔提過的和親，又想到陸娉，悶悶地吐出一口氣。
窗欞被輕緩的動作叩響，林玨回過神來，看到熟悉的身影，終於放鬆下來：“何時來的？”
陸珩不答，見她神色懨懨，不禁蹙眉：“何故憂心？”
林玨垂眸，默然沉思。
陸珩素無波瀾的眼眸掩著絲縷焦急，追問道：“可是周芷柔？”
“你知她來尋我？”林玨這才抬眼，結合從前種種，瞬間恍然，“陸珩，你派人監視我的行蹤。”
“對嗎？”
和安可心打架後他立馬出現在府門前，詩會上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幾人，要麼舉家離京，要麼父兄被貶……
林玨直勾勾盯著他，分辨不出喜怒，陸珩整個人變得慌亂，他覺得無論自己怎麼回答都是蒼白無力的：“是，我……憂心你。”
陸珩無法同她坦白，被籠罩在隨時可能再次失去她的恐懼中是什麼感受。
就像眼睜睜看著對生命的期待自身體裏一點點剝離出去卻無能為力。
可眼下他更害怕林玨因為被束縛而生氣，他結結巴巴地補充：“若你不喜，從此以後我便……”
“沒有不喜。”林玨暗自歎了口氣，撫上他的眉心，“隻是覺得，你格外緊張我。”
她沒有不喜，他便鬆了一口氣：“媆媆放心，我每日的行蹤，都會派人來告知你，你想知道什麼，對我有何要求，都可以提。”
林玨歪著頭笑：“世子原來這般叫人省心。”
陸珩認真糾正：“是叫你省心。”頓了頓，又道：“睡不著？往日此時你早已歇下。”
“嗯……有一點。”林玨不自覺地點點頭，點到一半，驀地察覺出異樣，“不對，你怎麼知道我的作息時辰？”
陸珩側目，避而不答，隻道：“出去走走？”
林玨想了想，取過鬥篷，蹭到他身前，把手臂打開，歪著頭軟聲道:“你給我穿。”
眼下倒有幾分難得的乖順，縱使有些撒嬌胡鬧，都讓陸珩難以拒絕。
可偏偏眼下這人四肢軟綿綿的，不甚配合，還不時地在他臉上偷個香。
隱忍片刻，陸珩出聲警告道:“林玨。”
林玨一臉無辜，眨著眼睛道:“怎麼啦？”
陸珩暗自歎了口氣，別過眼不去看她，待穿戴整齊，自然而然地單膝跪下就要幫她穿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