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周娉亦下嫁常九思。
一嫁一娶,是天家多年難得的喜事,是日,滿城歡慶,共賀新人。
林玨為周娉送親,她俯身整理寬大的裙擺,婚服玄中揚紅,金線繡製的鳳凰栩栩如生,威嚴莊重。
她想,雖然這裏沒有鑽戒,這婚服卻是現代婚紗萬萬比不上的。
周娉衝她揮手:“愣什麼神呐?”
林玨眨眼:“在想殿下這般秀色可餐,狀元郎見了怕是垂涎欲滴吧!”
“屬你貧嘴!”周娉笑著拍她,“說來陸珩也快要回京了吧。”
林玨眉眼彎彎,眼角眉梢都是開懷笑意:“快了,信上說,我生辰那日便可歸家。”
周娉也不禁替她高興:“該回來了,想煞了媆媆,我可等著吃你二位的喜酒!”
林玨接過畫眉的青雀頭黛,一絲不苟地將周娉從頭到腳檢查了遍,總算放下心來。她握住周娉的手,鄭重其事道:“阿絳,今日嫁作他人婦,切莫將自己束縛住。往後你過得安心順遂,我替你歡喜,倘若不如意,隻管說與我,我要阿絳,做最自在無憂的公主。”
話音落罷,林玨久久不敢抬頭,大喜的日子,她不想不爭氣地掉眼淚。
周娉紅著眼覆上她的手,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多謝。”
道阻且長,兩個姑娘已成為彼此最堅不可摧的鎧甲。
椒房帳暖,紅燭搖曳。淡淡的沉香味充斥在周身,夜幕被月光疊壓在鏤空的雕花窗桕,影子代替沙鍾走過。
周娉累得塌下腰,將合歡團扇小心翼翼放下,扇麵是林玨親手繡製描繪而成,抬手便要卸掉釵環。
急得嬤嬤攔下:“小祖宗,使不得,要等駙馬卻扇後才可梳洗。”
周娉有氣無力,苦嗬嗬地抱怨:“待他回來,我這半條命不是餓丟便是累丟了……”
正說著青梨回來了,捧著一匣吃食歡歡喜喜道:“駙馬讓人給備下的,讓殿下吃過先歇著,他很快就來。”
見都是自己平素愛吃的,周娉傲嬌地哼了聲:“這還差不多。”
吃飽喝足沒多時,常九思果然很快就推門進來,周娉連忙收起大喇喇翹起的腳,又手忙腳亂地將合歡扇捧在手心。
常九思似乎有意放緩了腳步,給足她調整的時間,穩穩地停步在她麵前。
而後,溫聲道:“寶扇持來入禁宮,本教花下動香風。姮峨須逐彩雲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清潤柔和的嗓音摻著微不可察的顫抖,周娉的心弦隨之震顫。
周娉收攏指腹,將團扇緩緩移開。
四目相對,久久不能言。
嬤嬤笑著遞上合巹酒:“請公主與駙馬飲下。”
常九思紅著臉回過神,手足無措地接過金樽。
周娉卻攔下,目光一絲不苟,一字一頓地跟他做最後的確認:“常九思,喝了這杯酒,再難回頭,有駙馬這一層身份,往後在朝堂必處處受製,難以大展身手。”
“你想好了嗎?”
常九思勾過她的手臂,仰頭一飲而盡,將見底的金樽翻轉給她看,笑得無奈又縱容:“公主殿下,落子無悔。”
紅帳落下,一夜旖旎。
年少即須臾,芳時偷得醉工夫。羅帳細垂銀燭背,歡娛,豁得平生俊氣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