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不禁隨著這一句“夫君”被勾回前世。
鋪灑在室外的如練月色交織了絲縷微弱的燭光,議事歸來已近亥時,略顯匆忙的步履頓在門外,陸珩收斂氣息,輕輕推開門扉。
室內之人斜著身子,支著腿,以手托腮,半坐半倚在書案前,懷裏還緊攬著件披風,已酣然入眠。
思及出門前攥著他衣角耍賴的人巧笑打趣參半的叮囑:“回來晚了不要怕,待夫人去接你”,這人取出披風備著,定是等他的時候睡過去了,噙在唇邊的溫潤笑意漸深,陸珩定定凝望她片刻,才緩緩合上臥房的門,行至她身前,動作輕柔地把人抱起放回榻上,衣帶才解到一半,林玨不適地動了動,反手持起他的手臂,輕靠上去,睡意朦朧道:“不許再動了,睡吧陸珩。”
陸珩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揉揉她的頭發,溫聲道:“把外袍脫了,很快。”
林玨眉心蹙起,張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末了又放到臉邊蹭了蹭,哼哼幾聲鬧了情緒:“說了就這樣睡!”
陸珩搖了搖頭,目光中蘊著的柔和更甚,附到她耳畔,輕聲哄道:“聽話,和衣而臥當心夜裏不適。”
林玨不滿地蹬了兩腳,鼓著臉耍賴般道:“那我要你脫!”
當真是睡熟了,眸中有微不可察的波瀾氤氳開,靜默片刻,陸珩緩聲道:“我是誰?”
林玨閉著眼咕噥:“陸珩。”
頓了頓,陸珩繼而道:“還有呢?”
林玨自然而然嘟囔:“你就是我的阿珩啊!”
陸珩被壓在她頰側的指尖不自覺蜷起,連帶著呼吸都滯澀了幾分,一雙淺如琉璃的眼眸如斂著深潭,盈著沉沉暗光,凝眸少頃,再開口,嗓音卷著厚而濃的喑啞:“叫夫君。”
林玨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道:“嗯?”大約是不欲繼續被打攪清夢,抑或潛意識再自然不過的反應,從善如流道:“夫君替我脫。”
說罷乖順地抬臂欠身,小腿屈起,抓著陸珩的手往下探,發燙的指腹甫一觸及纖細的腳踝,自顧自點頭道:“就是這裏。”
陸珩道:“什麼?”
“就是秋獵被他們推下山坡被石頭劃傷的位置啊!”林玨晃了晃腳,似乎想讓他看得更清晰些,卷著不加掩飾的委屈含含糊糊道:“還有疤痕呢!”
幼時進宮,她一介女子,可隨皇子伴讀習武,陸珩對她處處照拂,更遑論光明正大的偏袒。所遭嫉恨可想而知,在陸珩顧不到的地方,他們自然抓住機會對她百般刁難羞辱。已經太多年過去了,再深的傷口都會結痂轉淡,陸珩撫上白皙的肌膚紋理,眸中的情緒晦暗不明,緩緩俯首,無比憐惜地落下一吻,低聲道:“還有嗎?”
“嗯?”林玨張開手掌,反握住他的手貼在了自己胸口處,困倦中思量須臾,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不以為意的搖搖頭,“不記得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仿佛再糟糕無奈的事,輕之又輕一句“不記得”都能帶過。陸珩在他身側躺下,抬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撫過,額頭相抵呼吸相聞間,柔聲道:“那就睡吧,我陪著你。”
久違的一聲稱呼簡直振聾發聵,陸珩心頭發酸,原以為徒留碎影殘夢中,竟不知所願皆複五感。
發燙的指腹脫下她的外裳,陸珩便克製地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