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既望,今上突染重疾,宗室子弟輪替入宮侍疾。
大約流年不利,宮內忙亂月餘,群龍無首之下,前朝動蕩跡象頻生,與此同時,天災驟降,淮南遭一甲子難遇的雪災。
旨意連夜下達王府,賑災一事交由陸珩與常九思,二人即日啟程。
林玨心不在焉地幫陸珩收拾行裝,這並非首次送別,可不知為何,她自聽到消息起就心神不寧,甚至到了坐立難安的地步。
陸珩察覺出她的心慌,溫聲安撫:“隻是南下賑災,無甚危險。”
林玨踮起腳,捧著他的臉,急於討要確切的答案:“很快就回來,對吧?”
陸珩配合著她俯身,鄭重頷首:“對。”
見林玨總算鬆了口氣,陸珩又去煮了安神湯,哄著她喝下,把人抱回榻上。
燭火熄滅,止不住的困意襲來,林玨腦袋在陸珩頸窩處滾了滾,打著哈欠不忘叮囑道:“阿珩你明天走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叫醒我,不許不作聲就離開。”
“一定一定啊……”
陸珩把人摟得更緊,輕聲道:“嗯。”
翌日,林玨迷迷糊糊中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忙不迭起身,難得在這個時辰還有一絲清醒,哦,原來是陸珩在穿衣服。
陸珩正拿著腰帶準備係,聽到林玨起身,走到榻邊摟住她道:“吵到你了?時辰還早,接著睡吧。”
林玨搖頭,努力撐開打架的眼皮,拿過他手裏的腰帶,邊幫陸珩係邊嘟囔:“是這樣係嗎?你的腰帶這麼繁瑣啊?”
“好了,當心受涼。”陸珩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躺下睡吧。”
林玨點點頭,隨後又連忙搖頭,把臉湊過去,“阿珩,親一下。”
陸珩依言親了親她的嘴角。
林玨皺著眉,似乎是對這個短暫的吻有些不滿,捧著陸珩的臉胡親亂啄了十幾下才鑽回被子裏,勾著他的手道:“我們還沒共度一個完整的四季呢,夫君要早些回來啊!”
晨曦來得遲緩,隻要林玨還在睡著,臥房的燈便不會點起。拂曉的一點光亮被擋在屏風外,室內一片黑暗和寂靜,陸珩回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親吻她的額頭,唇角淺淺揚起。
“盡早歸家。”
到了辰時的尾巴,林玨從睡夢中轉醒,下意識就要喊陸珩,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換成落寞的呢喃:“瞧我這記性,這人已經走了。”
百無聊賴地在榻上打了個滾,轉眼瞥見放置在枕邊的字條,林玨拿起,是再熟悉不過的字跡:衣服烤在暖爐旁,靴襪切記穿好,莫要貪涼。
短短兩行字,林玨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揚著嘴角妥帖收好。
“世子妃,可要用早膳?”敲門聲響起,敏蘭在門外恭敬道。
“這就來!”林玨剛把手放到門框上,又是一張字條映入眼簾,出自一人之手的字跡,上麵寫道:按時用膳,外出添衣。
林玨一怔,隨即搖了搖頭,低聲笑起來。
把食盒放置在書案上,目光掃過茶盞旁的字條:咳疾尚未痊愈,不可飲酒。
林玨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凝視著一張張小小的放在顯眼處的言簡意賅的字條,笑著笑著,眼眶就有些發酸,好似那人就在眼前,無奈卻又萬分繾綣道:“陸珩啊陸珩,你真的是……”
紙短情長,幾字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