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有一個夢想
家裏出事那天,我正在大學上課。我是我們村新中國成立以來唯一一個正而八經的大學生。要說,我之所以能上大學,是源於爹的夢想,爹的希望和爹帶給我的壓力。其實,爹隻上過幾年小學,而且小學還沒讀完就不上了。爹那時學習非常好,在班裏二十多個學生中總考第一。爹輟學的原因是爺爺經常鬧病,為了給爺爺治病爹隻得放棄讀書,小小年紀就擔當起了家裏的頂梁柱。關於這些事情都是從奶奶嘴裏知道的,爹從來不說。
打我記事起,爹就是村裏的村長,他經常白天帶著村民幹活,晚上看書,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那年,爹當上了村支部書記。那時,爹年輕氣盛,很的魄力,好象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不僅把家裏的責任田打理的井井有條,年年收成不錯,還熱心地幫助其他村民出謀劃策,張家東頭那塊地應該種什麼,李家西頭那塊地怎麼調茬等等。所以爹在村裏很有威望,誰家辦個紅白喜事或宰豬、殺羊、打狗、捏雞什麼的,都不會忘記叫爹喝上幾盅。而爹最大的願望就是把我和妹妹供上大學,也希望讓村裏的所有娃們都能上大學。在這種環境下我不負爹的厚望,經過幾年的刻苦努力終於如願考上一所省屬重點大學。妹妹雖然此時還在讀小學,但學習成績也一樣很不錯。可是,由於這幾年村裏好多人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並且帶走了孩子,以致於村裏留守的學生越來越少,最後村子裏的小學被撤掉了。孩子們隻得到距村子五裏多的另一個村去念書。妹妹也一樣,小小年紀就得起早貪黑去外村上學。
學校被撤成了爹的心病,為此爹做為村裏的當家人多次固執地與鄉裏交涉。最後鄉裏管教育的一位副鄉長不高興地發話,說學校不撤也行,讓村裏自己找教師,自己解決教師的工資!聽了這話爹當時就來了氣,罵鄉長說話不負責任,還不如放屁呢!於是兩人就爭吵起來。
爹雖然是村書記,說話也算數,可解決教師的工資那幾乎是天方夜譚。村子太窮了,孩子們上學雖說如今不收學雜費了,但雜七雜八的費用總還是有的,這已經不少了,如再攤上工資更是不可能的。但吵歸吵,鬧歸鬧,最後學校還是沒留下來。
爹就是在學校被撤掉後,自己也辭去了這個書記職務。叫我說,爹辭了這個破書記其實挺好的,省得今天開會,明天植樹,鄉裏檢查,縣裏指示,一天到頭瞎忙活。地種不好不說,一年到頭掙的那點補助,還不夠給鄉裏那幾個“繞繞鬼”買酒喝呢!
爹不當書記了,娘以為爹會安下心來打理那幾塊地。可是,爹卻打起了別的主意。我們村南山上有鐵礦,雖然有礦但含鐵量不高,所以一直沒人開采,再加上山路崎嶇,運送困難更少有人過問。爹當書記那會在這上麵沒少下功夫,總想靠引進資金把這個鐵礦搞成,好讓全體村民跟著富起來,可硬是辦不成。自己也曾想以村委會的名義貸款或集資辦個采礦點,可又怕村民說三道四!掙了錢好說,賠了錢沒法向村民們交代!
現在爹要賭一把,靠自己的力量把鐵礦建起來,從市場行情看,如今的鐵礦精粉價格一路攀升,這一點爹心裏清楚。可是,真要辦起來,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難就難在辦理手續上,爹到鄉裏跑了好幾趟都沒跑下來。不知是真是假人家都說不敢負這責,就怕萬一出點什麼事誰都承擔不起。爹隻好從家裏不多的積蓄中拿了一些又去跑了幾趟,終於有人放話,讓爹先到地礦部門辦個臨時審批手續開著,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接下來,爹就開始跑貸款。采礦投資不多,找幾個人開山打洞就行了,可是運輸和前期工作怎麼也得一兩萬元。而這幾萬元的貸款,爹經過一番運作,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貸了下來。
不知是在賭氣,還是爹的真實用意,他開礦的主要目的就是自己掙錢建一所小學。這也是爹一直藏在心裏的一個夢想!這是我是在放暑假時,爹向我透露的。爹還說,等我大學畢業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讓我到村裏當教師。我聽了差點笑岔了氣。我說那樣我還用去上大學嗎,你供我上大學就為讓我教小學生?爹也嘿嘿一笑。說:“你不知道沒文化多難呀,每次我到鄉裏開會,連個講話材料都不會寫,人家上項目,引資金,我就是不敢和人家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