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送別(1 / 1)

陸康第二天就與幸世邈進了宮,自請為國效力,謝常當場就允了。

而在兩人一起提出要放謝清晏出宗正寺,重新徹查科舉舞弊案時,謝常卻久久地沉默了。

幸世邈說:“陛下,朝中多位大臣提及此事,都說殿下是被常王殿下蓄意陷害。”

多位大臣?哪幾位?他想有多少位就能有多少位。

由此,謝常不情願地允了謝清晏出宗正寺重新查案,陸康什麼時候走,謝清晏什麼時候放。

...

山高路遠,啟程赴任也需準備,最後,陸康的啟程時間在定在半個月後。

幸世邈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謝清晏,她若是知道了,定然會哭著鬧著讓他想辦法改變聖意,就像兩年前,她讓他不要在陸池的調任書上批紅一樣。

其他事情,幸世邈都可以由著她,隻有陸家的事,他做不到。

陸康的赴任禮格外地冷清。

除了家仆,便隻有朝中幾個小官來送,他失勢已久,自然沒人願意來燒冷灶。不過有一人便足矣,那便是首輔幸世邈。

“侯爺,殿下我會照看好的。”幸世邈舉起送行酒,仰頭一飲而盡。

陸康手中持酒,卻並未飲下,反而回頭望著城牆,昏黃的老眼中有了淚。

他囑托道:“老朽感激幸相...殿下以後就拜托您了。他從小就是個純良忠厚的孩子,老朽雖是他祖父,也得說句公道話——他不適合當君王。”

陸康緩緩地跪了下去,這一次,幸世邈沒有再行虛禮扶他。

他白發蒼蒼的頭磕在幸世邈的腳邊,聲音淒然道:“老朽這一去,應該是回不來了。臣想求幸相一件事,若將來廢儲,萬望幸相保全他一條性命...”

年輕時的武陽侯陸康,不可一世,權勢滔天,隨隨意意便能草菅人命,滅人滿門。

而現在,他宛如頹然的老狗,為了給自己的外孫求一份平安,低下了高貴的頭。

我的哥哥,葛尋安當日也是這樣求人的,可他不僅把頭顱都磕破,還被你命人亂棍打死。

“侯爺起來吧,幸某會保全殿下。”幸世邈冷冷地說,沒有扶陸康起身。

陸康起身的動作緩慢而僵硬,老了的人,連關節都不靈活,更何況陸康還穿著重重的盔甲...或許不用他出手,陸康就會因為車馬顛簸死在上任的路上。

陸康起身後,又說了幾聲謝謝,接著拿過掛在馬背上的一包東西。

“阿寶成太子後...老朽和他表哥便為了避嫌,再也沒和他來往過了...這幾年的生辰也都沒陪他過,阿寶一個人過生辰...一定難過得哭鼻子...”

陸康一邊說,一邊將布包拆開,裏麵是許多小玩意,有宮中所製,也有民間的,卻都像是小孩愛玩的。

“幸相莫笑,阿寶就喜歡玩這些小玩意兒...老朽每次見著有趣的都買下,想著什麼時候給他,等啊等,沒想到已經沒機會了...”

陸康提起謝清晏時是笑著說的,一雙老眼卻止不住地流淚。

幸世邈接過他手中布包,分量極重,似有千萬斤的心意。

“侯爺放心...臣會教給殿下...”幸世邈低聲道。

陸康仰頭飲盡送行酒,上馬前,又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

是被黃紙裹著的糖餅。

“阿寶小時候最愛吃這個...請幸相帶給他,以後...也請您多給他買些,不要讓他一個人過生辰。”陸康望著他的眼神別有深意,似乞求,又似期望。

幸世邈接過那包糖餅,極燙的溫度讓他手忍不住地縮了一縮,很快,他又接過。

把剛出爐的糖餅捂在胸口,忍著燙灼的疼痛,隻是怕...給阿寶吃的糖餅涼了。

他又害死了一個,這麼愛她的人。

謝清晏如果知道這件事是他推波助瀾,一定,一定不會原諒他了。

“請您放心,幸某都會做到。”他微微鞠身。

老邁的將軍艱難地蹬上了戰馬,最後一眼哀哀地望了望城牆。

再也回不來的人,為了自己的外孫,踏上一條明知必死的征程。

幸世邈怔怔地看著蒼老的背影遠去,喃喃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