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晏在伏鶴麵前趾高氣揚,回了相府後又成那副小孩模樣。
她把袁錦的信和烤紅薯扔在幸世邈身上,又把沒了流蘇的相印重重地矗在他麵前,嗔道:“吃吧,還熱乎的,燙死你。”
幸世邈瞥她一眼,說了句沒大沒小,看了看自己變了樣的相印,問:“您的尾巴呢?”
“扔了。”她沒好氣道。
幸世邈輕笑出聲,他當然知道謝清晏扔掉相印尾端的流蘇,一邊打開烤紅薯的油紙,一邊戲謔道:
“如何?還覺得袁錦端方雅正嗎?”
言下之意,仿佛她麵對袁錦做了下作醃臢的事,便顯得人家也賤了——但這確實有用,她現在已經不願想起袁錦這個人了。
幸世邈是最會玩弄人心的。
他拆開袁錦的信,掃了掃後,問道謝清晏:“殿下想娶什麼樣的太子妃?”
信紙堪堪地攤著,謝清晏餘光觸及,便大概知道了內容。
上次去太常宮諫言之後,禮部便開始著手謝清平的婚禮,可光著手也沒用,謝常和謝清平兩人挑挑揀揀,看誰家的女兒都不滿意。
沒想到,謝清平竟看上了袁錦的親妹妹,請娶作王妃。說到底,無非是指望著人家手裏那點兵權。邊關戰事再起,軍政上沒自己的人,謝常便隻能腆著臉來求幸世邈。
謝清晏也快到冠禮,按規矩,她也該準備娶太子妃——可她是個女兒家,從小刻意疏遠人,近侍尚且都不能近她的身,又怎麼能接受與別人同床共枕?
“我不要,我不娶。”她搖搖頭,嘟囔道。
“我何必耽誤別人姑娘家家的一生?我是女子,我自是不會愛她;娶她是出於利益,我也定不會敬她;兩點結合,何必把人家娶進門關在深宅內院中,讓人耗著一生去等我?”
謝清晏不僅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還想起了當初被關在宗正寺時的自己。深宅內院的女子是什麼樣,她見過也做過,世界中隻有四四方方的一角天地,不僅無趣,且活得不像人。
再就是說,他們這天家貴胄,本就克己複禮,事事都端著敬著,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
皇族男子尚且拘束,女子又被加上重重枷鎖,被規矩、禮儀和世俗眼光桎梏得緊緊的,又怎麼能活得像個人樣?
她不願造孽。
謝清晏的任何心思都逃不過幸世邈,他以男子的角度出發,冰冰冷冷地剖析起來。
“殿下以為,世間女兒家都耽於情愛?非也。人家就不能圖您給的尊榮富貴?不能圖您與她母家相互助力?您怕誤了人家一生,人家卻怕錯過攀龍附鳳的良機。”
謝清晏反駁道:“幸世邈!你個臭老男人,就是愛把女兒家都想的醃臢!”
“我的太子妃人選,大多都才十五六歲,人家哪怕有圖謀,能有多深的心?”
“我又不是沒當過十五六歲的姑娘家...哎呀,反正我是懂那種心境的。女兒家嘛,從小就被教育在家從夫,出嫁從夫,小小年紀時所求也不過是得一有情郎,愛是首位,若再有些銀錢、地位與尊榮,那便是人間幸事啦。”
想到這裏,謝清晏又反應過來一件事。
這世間,怎的男子一出生,就知道要爭名奪利?
而女子自小就被教導溫良恭順,人生最大的價值便是嫁得好郎君,開枝散葉?
世間女子真的需要愛情嗎?
是從她們出生時,愛情在她們心目中的地位就如此崇高,還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被人教唆著、哄騙著去追求這虛無縹緲的水中月、鏡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