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古以來,男人們麵對解決不了的難題,首先想到的都是犧牲女人——西施沼吳,昭君出塞,楊妃亂國。
欺壓、束縛和弱化女人,將同樣是人的她們變成依附男人而活的下等人。如果一個女人的價值全仰仗她的男人,那她還是人嗎?不是。
哪怕她活在封建社會,也不過是個舊時代的奴隸。
她的男人再體麵,再尊榮,她也是奴隸。
謝清晏冷聲問道:“伏大人,書上可有教你如何拿弱小女子當筏子?”
伏鶴不語,倒是聽了他一席話的袁錦掩了麵,低聲道:“袁某...會去問問妹妹的意思。”
謝清晏口中的勸阻之言收了回去,靜靜地緘默著,心中不由地感到悲涼。
不過這淒涼感也僅僅一瞬,她是受益方,所以沒有資格替無辜被牽連的人默哀。
畢竟,都是她默許的。
謝清晏甚至覺得,她若真是個男子倒好了——利用這些無辜女子時便生不出半點同情心,更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
“袁大人高義。”謝清晏笑了笑,不管事成不成,先將高帽子扣在袁錦頭上,誇口保證道:
“本宮保證,將來我四哥有事,絕不會殃及池魚。若本宮在此局對弈中敗了,袁大人與令妹另謀高就也可,本宮理解您。”
她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圓滑至極,倒是伏鶴剛直道:
“袁大人,若是令妹將來受常王牽連,伏某尚未婚配,在她與常王和離後,願與令妹攜手一生。”
這下伏鶴倒是把袁錦驚住了,別說伏鶴一個士大夫了,平民百姓中家境稍好些的男人,誰又肯娶二嫁女?
“你...”
“她既願以身殉道,那便不是無情無義,膽小怯懦的女子。”
“我等男子都沒勇氣也沒能力做到的事,她一小女子若是做到了,伏某難道能僅憑‘貞潔’二字低看了她?”
謝清晏這下才笑得多幾分真心,看著亭亭而立的伏鶴,笑道:“伏大人倒是沒把聖賢書讀死,沒把世間女子都當做刻著‘貞潔’二字的活牌坊。”
既有來由,又有歸路,袁錦沒有理由拒絕。
袁錦歎了口氣,道:“回家之後,袁某會細細地給妹妹...講其中的道理。”
講什麼道理呢?
講這世間,本就有許多東西高於個人,高於家庭。
講這世間,難得事事如願,人人都有不得已而為之。
可有一點是不能講的——這世間由男子做主,所以先犧牲的永遠是女人。
“如此甚好...”謝清晏不再為這陌生的女子悲哀,轉了話題:
“袁大人,還有一事勞您費心。陛下調兵未經兵部,於理不合,所以...”
說到這裏,謝清晏眼睛微微眯起,竟也有了幾分威壓蘊含其中,聲音冷而平:
“所以,臨近幾省進京的兵是奉了偽詔,意欲趁亂擾京,需袁大人與京衛總指揮史吳大人將他們攔截在齊京之外。”
“如有近齊京百裏者,立斬。”
“殿下...這...”
袁錦與伏鶴兩人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如此,謝清晏便是真的與謝常撕破臉了。
這相當於明著告訴謝常,若他存心不讓邊關把仗打完,謝清晏哪怕坐不上這皇位,也要和他玉石俱焚。
袁錦應了一聲是,又聽見謝清晏語氣忽的柔緩了下來。
“還有,嚴封京中任何消息,不要亂了前線的軍心...後方的一切本宮都能處理好。”
她的餘光不知掃到了案上哪一處,似乎是被字跡密密麻麻的戰報灼了心,一瞬間,方才冷厲的太子殿下又柔軟起來。
謝清晏想起幸世邈在走前說的話,讓她當心些,再當心些。如果不能挾製她的父兄,保住命就很好了。
幸世邈,你錯了,你的弟子不是怯懦無能之輩。
我會挾製住他們,還會保住你。
“讓靳微去前線看看幸相,本宮不放心他。”
“讓他保重,本宮在等他...的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