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世邈別過頭，冷冷道：“不一樣。”
謝清晏跟著湊到他眼前，一臉小人得誌的笑。
“哪裏不一樣？是你這首輔的身份有假，還是你對我的感情不夠深？”
“謝清晏，我對你起心動念的理由，不同於話本上的見色起意。”
“不是見色起意，那是為了利弊？幸世邈...似乎我給不了你多大的助力，還老拖你後腿，你應該趨利避害離開我才對。”
幸世邈注視著她，不語，他曾經也有過仿徨——要不要棄了謝清晏這個累贅。
“那你為什麼執著於我啊？”謝清晏湊得更近了些，似乎想從幸世邈淡然的臉上看出答案。
“這個問題，幾個月前你爹也問過我。”
幾個月前，正是謝清晏與伏鶴一同去參幸世邈亂政的時候。
謝清晏羞愧地低了低頭：“那你怎麼答的？”
“太子仁孝，本性純良。”
謝清晏哈哈笑起來，似乎她看到了謝常吃癟一樣：“幸世邈，你這理由也太牽強，我父皇心裏肯定在罵你。”
幸世邈搖搖頭，正色道：“是真的。”
他神情無比認真，仿佛要從遙遠的塵埃中拾起一片碎玉。
“元定九年臘月中旬，五皇子謝清晏在齊京北門賑濟災民。”
年深日久，謝清晏都忘了當初被驅使的日子，幸世邈卻能準確地說出她在何年何月何時，做了何事。
一種神奇的感覺湧上謝清晏心頭，是欣喜嗎，還是震撼？
不，是宿命在她耳邊低語。
他繼續道：“你買了好糧，被災民掀了粥攤。”
宿命的低語變成歲月流逝的轟鳴，那一晚的風雪穿梭了十幾年的時光，在謝清晏的眼中降落，得償所願地融化消逝。
謝清晏怔怔地看了幸世邈許久，喃喃道：“你怎麼知道？”
幸世邈不回答她，垂眸笑道：“所以，我並沒有騙謝常。”
“可是那個時候，你並不知道我是女兒身...”
元定九年，她才七歲，與幸世邈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誰能想到當時兩個毫不相幹的人，竟因命運糾纏至此？
“你是不是女兒身，都無關緊要，不過是為你我之間添些情欲罷了。”
“緊要的是，在那時，我就決意要臣你。”
世上有很多事情更重要，勝過情欲的風暴，也勝過利弊的權衡。
若非用一句話形容，無論是多繾綣意濃的詩句都將顯得詞不達意...
隻有這句話才能體現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視死如歸——士為知己者死。
說到此處，幸世邈似乎想起了靳微與袁錦，又笑道：“你要是男兒身，我也可做你的入幕之賓。”
這一次，謝清晏沒有再與他爭誰是誰的入幕之賓。
她抬眼，見那雙琉璃色的狐狸眼中全是真誠，他少有這般溫暖的時候，如此這般，竟真有種神明的慈悲。
原來，這就是幸世邈的起心動念，不同於世間男子的見色起意與權衡利弊，隻是見了這渾濁世間難得的一抹白還未曾泯滅，便想著去守護。
可笑的是，她從未參透過幸世邈的心思，隻當他與她一樣，在政治交易中動了真情。
這幾年的記憶潮水般湧來。
謝清晏想起了她與幸世邈剛開始的第一年，那時的她恥於與幸世邈的苟且，卻又不得不依附於幸世邈，因此她又恨又懼，表麵順從，心中不屑。
她常常闖禍，不屑於幸世邈的教導，做些與他觀念相悖的事，最後她闖了禍，都是幸世邈去收尾。
朝中大臣都說，天人般的幸世邈，竟眼瞎挑了個這麼蠢笨又不知好歹的皇子扶持。
原來...
原來...
“原來你才是小狗...”她看著幸世邈，像是犯錯的孩子，哇得一聲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