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香樓後正是街市,雖已半夜,仍熱鬧非常。興盡而歸的粉麵霓裳與富貴公子們說說笑笑,醉醺醺地深一腳淺一腳不知去往何處,留下一道甜膩脂粉氣,似乎將周邊不起眼的小商小販們身上的汗味也熏精神了,精氣神十足地吆喝叫賣。車水馬龍從人群中緩慢得遊過,生怕撞了人——食店,客店,酒肆,餅鋪,小吃鋪,妝麵首飾鋪等等的招牌,時不時從擁擠的人影中冒出個頭來,高高地掛著紅彤彤的燈籠迎客來。
謝清晏吃飽了本有些困,被這熱鬧的煙火氣一熏,睡意全無,玩性大發。
她生怕不喜吵鬧的幸世邈不陪她逛逛,便借口道:“好老師...你是知道我的,我睡覺必須得安靜,稍微吵鬧一點都不行。”
“你直說。”周遭的喧鬧聲像極了蒼蠅嗡嗡叫,幸世邈微微皺眉。
“所以...”謝清晏抬頭,望向街對麵一家雅致貴氣的客店,故作可惜道:“所以,我們不能就近下榻啦,你也不想我睡不好,影響我們的孩子吧?”
幸世邈替她補全:“接下來是不是‘我們得找個安靜的客店落腳,順便在此處逛個夠’?”
“...”心思被看穿,謝清晏直接明著耍無賴:“世界上最好的夫君一定會圓我這個夢。”
幸世邈教她那套禦下的法子,她記得清清楚楚,什麼‘找正當理由’,什麼‘戴高帽子’...當時聽得雲裏霧裏,用在自家夫君上卻十分順手。
“謝清晏,你是我祖宗。”
本是抱怨的話被幸世邈一本正經的語調說得有些好笑,又帶著莫名的寵溺。
謝清晏被他護住沿著街邊往前走,過客們熙熙攘攘,從她身邊如逝水般流過,而她腦子裏卻在想——等他們的孩子出世了,照幸世邈那個性子,會不會被孩子折騰得暗暗哀嚎,說‘你可真是我祖宗的祖宗’......那未免也太好笑了,誰能想到他會有兩個傻乎乎的軟肋?
正想著,人已被幸世邈帶到一處租轎賣馬的地方。老板看著兩人頗為不解,心想這得多可怕的妒婦,才會給自家夫君戴這麼醜的麵具,連個臉都不準露給外人看。
疑惑歸疑惑,生意上門了自然得滿臉堆笑,老板笑著迎上前:“二位,是租轎子還是買馬?”
在他身後,一邊是幹淨整潔的轎子,一邊是歇著等活的力夫,再往後則是正在吃草的馬匹。
幸世邈指了指看起來布設最用心的一頂轎子,方想開口,就被謝清晏搶了先:“老板,我們買馬的。”
孕婦怎麼騎馬?謝清晏本來沒這個想法,但餘光瞥見了馬廄中一匹低低矮矮的小馬,看毛色應該不是幼馬了,而是身量低矮的劣馬,因為不夠高大而滯銷。這種小馬自然沒男子看得上,但對謝清晏來說剛好。
老板順著她的目光一看,見是他最厭惡的那匹賠錢貨,嘻嘻著喜笑顏開,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連忙把小馬牽過來確認:“夫人,你要這匹小馬嗎?哎呀...真是好眼光,這匹小馬的性子最溫順啦,女兒家騎最好不過!肯定不會顛著您腹中胎兒,騎了它說不定還能一舉得男呢!”
謝清晏幹笑幾聲,她買來並不是要騎,而是這匹小馬滯銷久了肯定會被人拉去屠場宰了...因為天生的缺陷就命短壽薄,她不喜歡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