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至京城,恰逢廟會(1 / 3)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

半山腰處,有馬車緩緩前行,車軲轆緩慢碾過小徑上的雜草,此處山勢算不得陡峭,偶有獵戶樵夫經過,均是回頭詫異瞅一眼後頭的車夫,那眼神多半帶了疑惑和……奚落。

“小姐,能稍微快些麼?都看不見前麵那輛車的影兒了……”車夫終於忍不住回頭抱怨,身為一個趕車人,若是連行人都能紛紛超越之,那顏麵絕對蕩然無存。

很快雕花車窗就被推開,一錠銀子從中飛出,不偏不倚落到車夫的懷中,同時傳來簡明扼要的指示:“慢。”

車夫咬了咬日色下熠熠生輝的白銀,立馬狂喜點頭:“是是是,小的可以再駕得慢一些,保準日落了都到不了京城。”

車廂內,氣氛古怪——

初晴手捧釉瓷青盤,裏頭堆滿了黑不溜秋的碎粉末,她靜靜靠在車壁上,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著麵無表情的蘇錦夜。

“你若是心情不好,便說與我聽。”她歎口氣,口氣已是無奈。

“我沒有心情不好。”錦夜笑笑,熟練從旁邊的四閣食盒裏取出一把核桃,輕輕巧巧往手裏那麼一捏——

喀拉,粉末洋洋灑灑繼續落入身前丫鬟手捧的盤子,“初晴,來,吃核桃。”她軟綿綿的招了招手,說話的聲音幾乎可以掐出水來。

“我不吃。”嫌惡的看一眼盤中分辨不出核桃肉的堆積物,初晴撇開頭。

“你不吃,那就我吃吧。”錦夜好脾氣的點點頭,雙目直視前方,專注盯著前頭懸掛的紅穗平安結,一手探到盤中,嘩啦啦抓了一大把,隨即就不計形象的往嘴裏塞。

“小姐!”初晴氣惱摔了盤子,“你要是真不想去京城,就去同老爺說,你若說不出口,我去說也可以!”

錦夜愣住,好一會兒才慢悠悠道:“啊,難得見你生氣,平日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想不到居然還會發火。”

“……”初晴哭笑不得,自己在這裏認真的等她回答,誰知她卻不倫不類的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外頭的陽光透過紙糊的窗透進來,錦夜下意識往右邊挪了些位置,陰暗處的麵容看不清楚表情,“這樣也好,你替我擔了那麼久的黑鍋,做了那麼多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也該告一段落。”

初晴垂下頭,低聲辯解:“賭坊開張以來,被打傷的那些人都是我親自動手的,何來黑鍋一說。”

錦夜忽然就笑開來:“上月被你打折手的人,可還記得?”

“記得,他曾對小姐出言不遜。”初晴略一頷首,那街尾的王癩子,嗜賭成性,輸完了本錢後居然還喪盡天良的要把妻兒抵給賭坊,被小姐拒絕後就開始口不擇言的辱罵蘇家,她聽不下去就教訓了他一頓,結果倒是好長時間沒見他。

“出言不遜就該拔了舌頭。”她說這話的時候依然是一貫的溫和口吻,淡淡的,像談論天氣一般,“骨頭斷了能接,舌頭沒了可不好找。”

初晴不語,思路有些混沌,某些時候,她甚至覺得身邊這個相處了十二年的女子陌生的可怕,自己或許從來都未曾懂過她吧。

“說穿了,其實你也明白我下手會比你狠,才提前替我處理,你心腸比誰都軟,偏偏那些人瞎了眼,硬要貶得你一文不值。”她慢條斯理的抽出方怕,擦掉手裏粘上的屑末。

初晴緊張:“小姐……”

錦夜拍拍她的頭,安撫小動物一般,“但是我真喜歡這樣的你,我八歲那年收留了你,你懷裏還抱著半死不活的野貓,現在想想就覺得好笑,自己都養不活的小乞丐,居然還保留悲天憫人的好心腸。”頓了頓,她又輕笑:“這麼仔細想來,我與你簡直是雲泥之別。”

初晴眼裏湧上哀色:“小姐,你不明白,我自幼無父無母,都是靠著好心人的接濟,所以,比起那些憤世嫉俗的想法,我更願意相信……人性本善。”語畢,她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小姐從小錦衣玉食,是不會明白的。”

錦夜微微扯了下嘴角,沒有接話。

她錦衣玉食?沒錯,可惜那也不過是八歲以後的生活……

八歲以前,蘇家還未發跡,一家三口住在破廟裏,嚐盡了世間冷暖。母親原是內閣首輔家的千金,跟著一窮二白的父親私奔,不但要為了生計熬夜趕繡工,還要努力教導女兒成為大家閨秀,就連大冬天都跪在私塾的門口懇求先生多收一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