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天暗沉的可怕,漆黑如墨的夜色尋不到半點星光,就連月影都不知去向。尋常人家早已就寢,兩旁的宅院均是一片沉靜,偶有光亮透出的地方,也是那尋花問柳之巷。
風聲如泣,吹得衣衫獵獵作響。他回頭望望,觸目所及的後巷尋不到半絲人影,這才稍微鬆懈下來放緩了腳步,對著懷中女子低聲道:“大小姐。”
錦夜未曾答話,依舊閉著眸,呼吸綿長輕細。
阿楚略低下頭,見她身上蓋著的淺藍外袍已被鮮血濡濕,而未被遮掩的手臂傷處依稀可見森森白骨,這種傷勢即便換成男人恐怕都難以忍受,可她的表情看上去卻毫無異常,安詳模樣如同睡著了一般……他歎口氣,麵上隱隱浮現愧疚之色,不忍再看,微微別開臉去:“你先忍忍,我這就帶你去醫館。”
話音剛落,胸口衣襟就遭人扯住,他很快愣在原地,不解道:“大小姐?”
“送我回客棧。”她語氣淡淡,卻是不容拒絕的強勢。
阿楚咬牙:“不行,再不就醫你這條手臂就要廢了!”
“你真是奇怪的人。”錦夜倏然睜開眸,涼颼颼的盯著他:“方才既然刻意把我拋下,眼下又何必惺惺作態,你這般矛盾到底為了什麼?我猜……以你的武功應付那裏頭的護衛應該綽綽有餘,偏偏熬到最後一刻才來救我,是想多看一會兒好戲麼?“
“大小姐是在埋怨我?”說話的同時他利落穿過幾個小弄堂,方向明確,動作敏捷。
錦夜虛弱的微笑:“不,我隻是在闡述事實而已。”失血過多造成的頭暈愈來愈嚴重,她掐著掌心,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阿楚。”
“我在。”
“你好像對京城很熟悉?”
聞言他哽住,半晌才含糊道:“幼時曾經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日子,如今回來,倒也沒發現什麼大變化。”
“是麼?”錦夜側過頭,輕聲道:“知道那府邸裏麵住著什麼大人物麼?”
“我不知道。”阿楚對上她有些渙散的眼神,略略皺眉:“我隻知道,大小姐還是不要同他那種人扯上關係才好。”
“他是哪種人?”
“……”
“你真不懂得說謊。”錦夜搖搖頭,左手用力掐住藏在腰帶處的那隻翡翠玉扳指,慢慢的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有辦法查出來。”
阿楚沉默,在心裏苦笑,查出來又如何,你怎麼鬥得過他,而放眼全天下,又有幾個人能鬥得過他……
意識逐漸模糊,錦夜隻覺身子疲憊到了極致,朦朧中聽見略顯粗魯的敲門聲,片刻過後又是罵罵咧咧的叫嚷,想必是因為醫館的人半夜莫名其妙被驚醒而惱怒不已。
阿楚陪著笑臉,也不囉嗦,出手便是大額銀票,空出一手安撫的拍拍錦夜的肩:“你先睡吧,一切有我。”
“務必瞞著……我爹。”她隻來得及說這一句,就徹底陷入了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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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已是第二日傍晚,錦夜一睜眼便覺悶熱難耐,時值盛夏,卻有兩床厚棉絮花被蓋在身上,從腳底開始,一直拉到她的下頷處。
有三人背對她而立,中間的男子身材略微發福,此刻不斷的擦汗,聲音聽來是顯而易見的焦急:“都什麼時辰了,大夫怎麼還不來!”
“老爺別擔心,就快來了。”語畢,初晴扭頭惡狠狠瞪了阿楚一眼,昨晚在門外等了一宿,東方快泛白時才看到這家夥抱著一身狼狽的小姐回來,而且怎麼問都不肯說實話,真是氣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