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裏,作者透過賈寶玉之口,說女人是水做的,一旦女人與性相染,水就變得混濁了,女子就變成肮髒的婆子了。所以,林黛玉歌唱“質本潔來還潔去”,認為自己是潔淨的。這是一種變態的心理。但這種變態心理不是賈寶玉和林黛玉才有的,而是中國人的一種文化觀念。雖然林黛玉傲視一切,雖然賈寶玉睥睨儒家的倫理道德,但是,他們在內心深處還是沒越過父係文化的泥淖。
其次,她認為自己的一切不是由自己來評判的,而是由將來的某個男人來評判的,是由男人社會說了算。這仍然是一種夫權文化在起作用。在大學裏麵談戀愛,就自然地有了性的接觸,可是,在大學時期是無法談婚論嫁的,因為各方麵的條件都不成熟,於是,戀愛、性、純潔都與婚姻有了關係。她們怕在結婚的那一天,她們要嫁的那個人問她們要一個處女身,可如果到了那一天,她們到哪裏去找那一層薄薄的膜呢?但如果沒有那一層薄膜,她們是否就會遭到丈夫的唾棄甚至遺棄呢?無論怎麼樣,這仍然是一個夫權文化占主流的時代,她的恐懼、隱隱的罪惡感,以及能想及的深沉而又可怕的命運都與此相聯。
最後,她不得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女孩好,即使結婚,也仍然願意做一個女孩,堅守著一份男人世界規定的貞潔。她如此想好了,徹底地臣服了。她不願意自己是一個女人,至少不願意在結婚前承認自己是一個女人。就像香港電影裏的老女人,都已經當了老祖母,還說自己是一個女生。大陸的人都模仿她,說自己是一個女生。當我的女兒說我是一個男生時,她還沒有多少性別意識。她這樣形容我,我是高興的。當一個老祖父在孫子麵前說自己是一個男生時,他是想把自己還原為一個自然人,而當他在自己已經成家的兒女麵前說自己是一個男生時,他無疑是在打自己的嘴巴。
所以,我還強調,當女生在18歲以後(甚至之前),她要勇敢地說自己是一個女人。當她敢於這樣說的時候,她就完成了自己的一次轉型。她強大了,她成熟了。她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膨脹了,開放了。她自覺地承擔了一種社會的責任,承擔了一份道義。她也接受了來自天然生命的重托,可以生育,並能夠撫育了。她可以是一位母親了,是一位可以托付使命的成人了。最重要的是,她將性的罪惡徹底地從身體裏拋棄了。她將發現,那罪惡不是附著在性上,而是在人的靈魂上。人的純潔與否,也與性無關,而與人的純樸、善良、愛、忠誠等有關。
所以,不要強調自己是一個單純的人,而要強調自己是一個良善的人,一個純樸的人,一個有道義的人。那才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完善的人。小說.愛與性的秘密:徐兆壽性文化隨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