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商王的踏血駝了一路,最終又一次來到了那神女廟前。
時隔半月再次踏入,卻恍然有種隔世的感覺。
上一次來還能踏著鄉間的青石板,如今這白雪皚皚的一片,完全掩埋了去路,茫茫的山林間瞅不見一點別的顏色。
那商王抱著我,走得又慢又穩。
我看到雪花一點點落滿了他的裘帽,英武而深邃的五官,在這冰天雪地裏,竟然也像是被掩藏了身上全部的血性。我突然覺得他仿佛沒有那麼暴躁、殘忍了,飄舞的雪花不經意間落在他淩亂的發梢和鼻尖上,竟然也有一種破碎、清冷的美。
行至廟門口,他對著那四個看廟的大祭司們,微微頷首,他們四個人非常識相的退去了後院。
畢竟商王的麵孔就是最好的通行令牌,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當大王可真好。
我被商王放在神女廟的坐墊上,盡管軟墊已經墊了屁股,冰涼刺骨的地板磚還是冷得我直打哆嗦。
那商王好像也看出來了我的冷,竟然貼心將另一個墊子,也給我拿過來給我墊在身下。他脫下了身上的貂皮大氅給我蓋在身上,又叫那祭司去給我生了一個銅爐,我才緩和了一些。
我看見他去旁邊拿了三柱高香,點燃了,插在那正中央的爐鼎裏,恭恭敬敬的給我姑母行了一禮。
想不到這商王對姑母倒甚是尊敬。
“你可知道這神女與我成湯先祖的故事?”
他走近了與我坐在一起,圍爐講起來五百年前的一段風流韻事。
相傳東夷有個少年,品行高尚,且勇猛睿智。在族群之中頗有威望,長得身姿凜凜,英俊瀟灑,又彈得一手好琴,所以東夷的少女們都想與他結識。然而那少年卻以心中懷有大誌,誌願未成,何以為家的理由,拒絕了東夷各家貴族小姐的聯姻。
而當時夏王朝的君主夏桀昏庸無道,品格高尚的東夷少年成湯卻在民間越來越有威望。君主妒忌東夷少年的才能,派人暗殺少年,少年沿著洛水之濱一路逃竄,生死存亡之際,跌入懸崖落入了幽冥穀。
穀主救了那個少年,並被少年的赤誠之心打動,收了那少年為徒,沒成想少年卻愛上了自己的師父。
師父不忍心見徒弟的族人被瘋王夏桀屠戮,便出山救助了少年和他的族人,並一步步扶持少年上位成了新的天下共主。
少年感念師父的再造之恩,提出要與師父共享天下,但師父卻以天下大義還未完成為由,拒絕了他的邀請。他君臨天下之後,師父也再一次踏上了自己的雲遊之路。
但前朝帝王的勢力依然在新的王朝作祟,不僅在明麵上幾次三番的叨擾新王國土的邊境,甚至偷偷命人給新王的飯菜裏下了毒。
少年生命垂危之際,師父又一次出手救了他,但那少年的性命雖然救了回來,新王成湯的神智卻時好時壞。好的時候硬撐著身子,治理江山,壞的時候會把周圍人當作敵軍隨意砍殺。
師父見少年這樣神誌不清便不忍離去,於是決定留下來照顧他,甚至不惜催動了祖傳的神器——五色石,來喚醒少年的神智。
少年越來越離不開師父,害怕自己好了以後,師父又要離自己而去,便開始不吃藥,也不接受師父的治療,除非師父答應他永遠留來陪著他,做他的妻子。
師父雖然也心悅少年,但師父心中明白自己的大義才是她一生應該奮鬥和追求的誌向,便隻答應了少年留下來,照顧他直到康複。至於做他妻子這件事,違背了倫理綱常,不能答應他。
然而師父來人間已有近千年,師父的故土也在此時出現了動亂,師父不得不回到青丘保護自己的故土。千年擔心師父這樣一走便再也不會回來,為了要留下師父,暗地裏便偷偷將五色石調換,因為少年知道,隻要五色石還在自己身上師父就一定會回到自己身邊。
然而沒有五色石鎮國,師父的母國在那場神魔大戰中慘敗,師父的二弟為了救國戰死,師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兒女私情已經釀成大錯,回到人間找少年要回五色石之後,打算與他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