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帶獠牙的巫師在殿上開始起舞,手上拿著青銅做的鈴鐺發出規律的脆響。大司命比幹立於殿中央,身穿祭祀禮服,搖晃著已經不算年輕的身體。
滿堂的賓客此時都已經噤聲,在商族的觀念裏,占卜儀式神聖而嚴肅,凡是在占卜過程中竊語或者喧嘩者,都會被商王處以極刑。
我看著坐在那大殿之上的君主,滿臉都是對底層的壓迫,此刻他正在用族中唯一被神賦予的權利,對外族進行著最徹底的打壓。
你姬昌不是想要偷學占卜之術,想要將我取而代之嗎?那我就把你夢寐以求的東西,大方的展示給眾人看,我要讓你知道,就算你學會了,也成不了王。
那個時候的大商太強大了,強大到僅僅一句“天神喜歡”,就可以奪走一個國家唯一的王子的生命。
如果說獻祭鄂順是一種對南鄂的羞辱,是象征著南鄂政權正式落敗。
那麼在這大殿之上,展示占卜之術,並讓巫師圍在西伯侯身側挑釁,就是對西岐最極致的鎮壓。
商王在用他被天賦予的神權,奴役著整個天下。
我看見那西伯侯挺拔的脊梁越發的佝僂、低矮,這種兵不血刃的羞辱,最是能夠摧毀一個注重禮儀的家族的意誌。
最後,比幹拿出龜甲,用炭火在龜背上燒出了道道裂痕。卦象顯示,西方有叛臣作亂。
商王就天象向西伯侯姬昌問責:“西伯侯,你熱衷於占卜,可曾有算到此事?”
“回陛下,臣隻是對占卜之事敬仰,從未行過占卜之事,至於叛臣作亂,臣僅為一方伯侯,更是不敢隨意窺探天機。”
“這麼說的話,那你就是禦下不嚴,你西方出了叛臣,身為西伯侯卻一概不知,你素餐屍位,依孤看,你這西伯侯該下台了。”
商王用不急不忙的語氣,說著最為血雨腥風的話語,談笑間,天下都在的鼓掌間風雲變幻。
“臣......臣確實不知叛亂一事。”
西伯侯伏在地上,方才占卜儀式上被羞辱的痛苦還未緩過勁,商王無中生有的罪名更是讓他無力還擊,隻能在嘴裏反複的、蒼白的證明著自己的清白。
“西伯侯成日隻知道耕田種地,恐怕對於政務有所疏懶啊。”高坐在上賓的北伯侯開始添油加醋、煽風點火,明裏暗裏的給商王搭配和。
真是把商族鷹犬四個字演繹到了極致。
眼看著商王的詭計就要得逞,高座在另一側的東伯侯看不下去,上前替他求情,“陛下,西伯侯治國向來勤勉嚴謹,怎麼僅聽占卜之說就給一方伯侯定罪,此事也太過潦草了。臣以身作保,西伯侯絕不是縱容手下叛亂之人,望陛下明鑒!”
東伯侯說完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然而商王對此卻非常的不滿意,“東伯侯,你的意思是質疑天神給的指示了?”
“臣不敢。”
“那就是質疑我商族占卜的能力,你的意思就是我商人肆意揣測上帝的指示了,東伯侯你好大的膽子,難道你也想跟著西岐一起造反嗎?”
商王的詰問一波接著一波,語氣聲調一聲高過一聲,最終他生氣的將那酒杯往桌案上一砸。
“哐當”一聲巨響,整個大殿都安靜了,隨後滿堂賓客大臣,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天子一怒,伏屍萬裏,這是任何一方小國都不能承受的。
於是,盡管承受了無端的罪名,東伯侯、西伯侯卻隻有跪地求饒的份,因為國弱兵寡,真的要正麵打起來,自己的小國家隻有吃虧的份。
那個時候,無論東魯、西岐、北崇,都沒有力量與大商抗衡。
大殿上的歌舞升平都因著這杯子的脆響戛然而止,整個大殿之上,也隻有喝酒喝的醉醺醺的申公豹,撐著下巴看著這一出好戲。
他向來喜歡湊熱鬧,此番如此一波三折的劇情,簡直讓他興致大起。盡管他已經醉的眼睛都要撐不開了,但還是盡力睜著眼睛俯視著發生的一切。
我坐在他對麵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我看著座下的愛人、朋友陷入了困境,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正想著起身緩和一下氛圍,剛剛扯動嘴角想說一聲大王息怒。一直被壓在地上的南伯侯卻像是中了邪一般,雙目泛著妖紫色的光,根本不顧肩上架著的斧鉞,直直的向著殿上的商王衝了上來。
“殷壽,你不得好死,我跟你拚了!”
他因與那士兵手裏的斧鉞進行了強勁的對抗,他肩上的血肉被斧鉞強烈的砍傷,衝上殿前的時候半個肩膀的血肉都掛在胸前。
南鄂擅用巫蠱之術,相傳南鄂貴族有種蠱蟲,人吃了之後人感受不到痛覺,這本來是給戰場上的浴血奮戰的士兵準備的。但鄂順的獻祭讓著南伯侯徹底失去了理智,眼下的鄂侯看來是鐵了心要跟這商王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