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兩個警察三十年(4)(1 / 1)

他出門後,立刻著手進行技術上的處理。他把飯菜都包了起來,用的是牛皮紙,那個時代沒有現在這種塑料薄膜。然後他又親自從馬家的水缸和井裏各打了些水,裝在兩個軍用水壺中。他想了想,又讓人從高麗華自己用的小水缸裏打了些水,也裝在一個軍用水壺裏。做完這一切,他繼續思考了一陣,認為沒有什麼遺漏了,就滿意地坐上警車回縣城了。這時候縣醫院的救護車也來了,公安局隻有法醫,沒有救護車。救護車上跑下來幾個穿白衣的醫生和護士,煞有介事地跑進去,又虛張聲勢地把幾具屍體都抬上了車。那種嚴肅和緊張的工作作風,把鄉下人嚇得比剛才看到死人還緊張。他卻拿出煙來吸著,若無其事地等著這一切結束。“嗯,再驗驗屍體。我就不信,查不出什麼來。”他信心百倍地想。

但他這個倔強、自信的人卻遭到了從事警察工作以來的最大打擊,而且以後也再沒有遭遇到這種讓他窩囊、鬱悶、憤怒、萎靡的案件。縣公安局技術科對他拿來的樣品進行了詳盡地檢驗,結果是沒有任何有毒物存在。水是那麼幹淨,不用燒開就可以喝;飯菜不過是一般的農家菜,沒有動物脂肪,富含維生素,能給人以營養和能量,讓他們繼續將體力消耗在永無窮盡的莊稼活中。

我國的公安機關是重證據的,一張化驗單就將他徹底摧毀了。多簡單!即使不是明眼人,也能明白,被毒死的可能性幾近於零。但他不相信,因為他的疑問更簡單:人總不能無緣無故地死,何況是滅門這樣的惡性案件。他隻好把希望放在了法醫驗屍上,但法醫的回答也是同樣的,在屍體裏沒有查出有毒物質。這並沒有讓他徹底絕望,因為他知道局裏,甚至縣醫院的技術力量不行。於是,他要求從省裏或者更高一級的部門請真正的專家來。局裏看他紅著臉,額角上青筋暴露的樣子,就同意了。但不是從省裏,更不是他野心勃勃地想到的公安部,而是地區公安醫院的一個法醫。不過,他對此沒有意見,因為這個人可是個大名鼎鼎的專家,省裏,甚至公安部都請過他。

這是個態度溫和、不苟言笑的人。他仔細檢查了屍體的內髒器官,沒有異常。不過,他是個真正的專家,憑經驗他知道這應該是中毒的症狀,而且很可能是某種生物毒。但他比任何公安人員都重視科學的檢驗,沒有確鑿的化驗結果,他的嘴比銀行的金庫大門關得還緊。他搖著頭,對眼睛裏希望光芒熄滅的鄭重義說:“真是怪事……”但他多年的習慣立刻讓他閉住了嘴。他等了一下說:“結果是正常的,沒有發現有毒物質,這是所有的化驗結果。”

鄭重義早就看出出問題了。他想了一會兒,像吵架一般地說:“你就敢說死了?”

“這不是我說死不說死的問題,化驗結果正常,我就不能說什麼。”

“那他們是怎麼死的?”

專家愣住了,他知道眼前這個人說得有道理,但他卻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他也停了半晌,才說:“任何藥物,包括毒品,在人體內的效果都有半衰期,就是過一段時間,藥效減低,即在人體內逐漸消失。有的藥半衰期很快,也許當我們檢驗的時候,藥在體內的含量已經微乎其微,以現在的科學技術查不出來。食物和水嘛……也沒查出來啥。可是……也許咱們這兒的設備不行。”鄭重義仔細聽著,眼睛又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