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楚漢明把吳有德從原來的部隊動員出來,躲進他在長沙警備司令部內的單人宿舍,並且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這絕對不是一個小事情。一旦走漏風聲,或者被人舉報,後果不堪設想,弄不好要上軍事法庭。這個風險楚漢明本人心知肚明,但吳有德心裏未必有數。所以時隔那麼多年之後,吳有德在回憶往事的時候,把當年楚漢明對他情義的重點歸納為兩條:一是在生活上,楚漢明用自個兒的薪俸供養了他一個多月,增加了他的經濟負擔;二是由於錯過了當時那個時段,以至於吳有德沒有在第一時間上前線,可能因此撿回了一條命。因為據此後的消息,吳有德原來所在的那支部隊幾乎被解放軍全部殲滅。
吳有德到死也不明白楚漢明曾經為他付出的勇氣和擔當,他隻局限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所以這樣一個非同尋常的事件在其本來的意義上因此被打了不小的折扣。
但是即便如此,僅憑吳有德體會到的那兩條已足以讓普通人感恩戴德、沒齒難忘了。
“那為啥吳叔叔過了那麼多年才來看望楚伯伯呢?”
楚茂源沒想到田莉會提出這麼一個問題。他一時回答不了她。他隻是好奇父親在他過去的經曆中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故事,而他作為他的兒子卻從來沒有聽說過。要不是吳有德叔叔突然來訪,他父親人生中的這一段記憶恐怕要被永遠埋藏了呢。
的確,吳有德叔叔早年在解放軍的工程兵部隊工作時,雖然流動性大,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生活並不安定,但他回他的老家大山村探親也不止一次兩次,而大山距槐樹灣不過十來裏的路程;數年之後,吳有德叔叔跟在平安地區醫院工作的一位阿姨結了婚,從此以後就在平安城安了家;到了二十世紀的七十年代初,吳有德叔叔轉業到地方,因為他懂修路,被安排在平安地區交通局轄下的公路工程隊當隊長,一直到近年才調離該單位,改任平安地區輕工公司副經理,實際上已經退居二線,再過兩年就離休了。也就是說,吳有德叔叔已在平安城生活多年,隻不過楚茂源的父親楚漢明不知道罷了。
講到這一層,楚漢明倒是顯得很豁達。他下麵的這段話一直深深地鐫刻在楚茂源的腦海——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連你媽都和我劃清界限了,何況別的人?還有,你秀雲姑媽呢?他是我的親妹妹,還不是一樣怕沾我的邊!雖然我曾經幫助過吳有德,但從來沒有指望過有一天他要來報答我。我去找他,打聽他的消息,是真心實意掛念他,因為他曾經是那樣的弱小無助。見他的目的無非也就是了個心願而已。你以為我想圖他點什麼啊?開玩笑!如果拋開友情不講,他吳有德算個啥?老子那時候就已經是。。。。。。你也不想想,媽的一般人敢藏他呀?老子今天走到這一步,說到底是不願昧了良心;他吳有德能過上好日子,這是件好事啊,那是他的造化。。。。。。各有各的命,老天注定的。他要願意的話,他來看看我,他要不願意就拉倒。俗話說施恩不圖報。別做了點好事就指望人家要如何如何對待你,你爺是那種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