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德招待老大哥楚漢明的家宴跟頭一次比起來毫不遜色:同樣是十盤八碗的,餐桌上擺不下,就重重疊疊的摞起來,顯得十分豐盛;酒則是平安縣酒廠出產的係列白酒中的頭牌——“平安窖酒”。在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中後期,在改革開放之初,在尋常百姓的物質生活水平仍處於較低水平的背景之下,吳有德能夠擺出如此盛宴,一方麵顯示了他當時比較優越的經濟條件,另一方麵充分表達了主人對來客的極大尊重和熱忱。
酒好菜好,就是氣氛不大好。楚茂源得知是田莉害他爺摔的跤,氣得不行,當即就表示要去找她算賬!眾人好說歹說將他勸住,卻讓不愉快的話題又持續了好一陣子,弄得大家都沒了胃口。
楚漢明默默地喝酒,麵前的碗裏盛滿了大夥爭相夾給他的菜。他本來就不勝酒力,兩三杯酒下肚之後,就變了關公臉。
一講到女人,楚漢明就感到特別心煩。女人看上去無不柔弱如水,可很多時候身強力壯的大男人在女人麵前反倒顯得束手無策。他楚漢明算得上男人中的男人了,要不然吳鳳雲也不會拋家棄子來跟隨他,可是後來她在“運動”中堅持不下去了,就聽從別人的蠱惑,態度決絕地要和他劃清界限。任你打,任你罵,她就是不回頭;用離婚恐嚇她吧,她不為所動;那就把兒子奪過來,讓他們母子分離,這一招夠狠了,可結果呢。。。。。。楚漢明打敗過多少男人,可他竟然降服不了一個曾經那麼深愛過他的女人!
再說小田這丫頭吧。雖然以楚漢明挑選兒媳婦的眼光看談不上對她有多喜歡,但人還算乖巧,幾次見麵之後覺得她嘴巴甜有禮貌,最主要的是她不嫌楚家窮和髒,這一點尤其難能可貴。楚漢明就在心裏說服自己:差不多得了,咱老楚家條件擺那兒呢。隻要他們年輕人自個兒願意,我一個老頭子操那麼多心幹嘛!沒成想,小田因為和春生鬧了矛盾,竟像變了個人似的,在他麵前頤指氣使起來!她去槐樹灣的目的嘴巴上沒有明說,心裏邊肯定是想求助於他,可她卻聽不進他的任何話,非得按她自己的方式行事不可——女人的心剛硬起來簡直比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既然拉不下臉,就隻能放下主見和尊嚴,聽從一個黃毛丫頭的任意驅使!
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可笑和窩囊——他怎麼老在女人麵前打敗仗啊!他是誰啊,他還是那個威震敵膽的楚漢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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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漢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經意間又多喝了幾杯酒。他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耳朵裏嗡嗡直響,胃裏像火燒似的難受。他意識到他就要醉了,就勉強從座位上站起來,嘴裏含混不清地說要到沙發上躺一躺。眾人才把他在沙發上安頓好,他一下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楚漢明在睡夢中仿佛又回到那些刻骨銘心的戰爭歲月。有很多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像是在開戰前的掩體,又像是在嘈雜的軍營,奇怪的是這中間居然還有他兒子春生的聲音。。。。。。後來又響起汽車的聲音,他和他的戰友們乘坐在軍車上,一路顛簸,不知是開向前方還是開向後方。。。。。。再後來,一切都歸於沉靜,世界從他的眼前消失。。。。。。
楚漢明第二天醒來才知道,他是在外甥進生的家裏!